宁小闲轻吸了一口气,才捏了个法诀驱动宝镜。 方才她对长天说完话之后,就暗自将镜面对准了巴蛇真身。 任何法器都有自己的极限,这镜子的使用同样是有限制的。她此前反复试验过,发现这镜子受限于两个条件:首先它读取的对象修为越高,读取的难度就越大,成像的机率就越小,这是由于修行者等阶越高,神魂越发复杂,镜子的解构能力不足——除非读心术的对象敞开了心扉任它摄取,那么这是另外一说。 其次,驱动镜子读心的代价高贵,方才只照摄这么一瞬间,她事先往镜子的把柄嵌上的七块紫色灵石就一齐化作了细砂。那可是相当于七万标准单位的灵石啊,并且她自己的灵力也几乎被抽了个一干二净,瞬间见底,可见代价高昂。 现在她就一边运气调息,一边勒令镜子将影像放出来。 要知道巴蛇真身里面虽然装着两个魂魄,但阴九幽肯定不会对她敞开心扉,所以镜子能摄取到的影像,只有长天的心中所想——如果他特意让她看见的话。说到这一点上,她只有寄望于长天见到了她的暗号、听到了她的暗示,能明白她的要求,否则镜子同样对他无能为力。 在西行路上,他早知道她右眼连眨两下,就是要使坏的前兆了。她又用了“心有灵犀,不点自通”、“老实乖巧”这样的字词来提示他,换作了别人也许听得一头雾水,但长天早与她默契无间。对他来说,把它们连在一起却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提示了: 有阴九幽从中作梗,她不能直接与他对话。因此,这小妞必然额外想到了什么招数来与他沟通,其重中之重,就是要他“想”! “想一想”她还能做什么,“想一想”她能帮到他的办法。 长天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因此只能根据她的暗示而产生想法。鉴于提问的机会只有一次,异常宝贵,所以她给出来的命题就必须精确而有针对性。原本这问题可以多样化的,比如询问他眼下隐流和她的困局要如何破解,不过她思来想去,最后选择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帮到你?”
倘若长天能明白她的意思,给出来的就应该是一套可以执行的方案。 现在她伸手一指,灵泉当中就跃出来十几滴水珠,混在一起,随后在半空中徐徐拉出一幅水镜。紧接着,镜中就出现了一帧又一帧画面。 再然后…… 然后,她就一脸黑线了。 她终于知道天道为何会允许法器出现“读心”这么逆天的属性了,按理说这特性实在是破坏平衡的——只因为被读取到的心意,根本无法直观地表现出来:通明宝镜本身不能说话,因此只能将人的思维转换成画面的格式展现出来,所以现在她和穷奇看见的图像,其实是很抽象的,有时需要将多幅画面中的景象连起来思考,有时甚至是要加入自己的想象……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小学时候的“看图说话”回回都能拿个满分呢?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宝物根本不如常人料想的那般好用,尤其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要从这种画面当中“解读”敌人的思维,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不过这些图象,依旧给了她很大提示,因为第一帧画面就出乎她的意料: 这居然是巴蛇和恶鬼道鬼王尸陀舍战斗的画面。 早在隐仙峰下,巴蛇和阴九幽战斗之前,尸陀舍就被巴蛇一股脑儿吞了下去。后面的战斗依旧是惊天动地,因此多数人都已经遗忘了这个恶鬼道出来的大能,就算是宁小闲,也没关心过尸陀舍的下落——被巴蛇吞了,这家伙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长天现在既然重新提起,那么就预示着尸陀舍的重要性。 画面就定格在天雷降落、巴蛇将尸陀舍的头部一口吞下的场景。可是在这之后,尸陀舍与长天面对面盘膝而坐,似在交谈。 两个仇人居然坐下来侃大山?若她觉得不科学,那么再接下来的画面,就更匪夷所思了。这居然是在一户凡人家院中,女主人睡在床上,肚皮高高鼓起,显然是孕妇,而尸陀舍就站在孕妇身边,可是身形虚幻,好似幽魂。他的动作却很古怪,乃是作了个扑身而入的姿势,像是要跳水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尸陀舍要附身到这个孕妇身上?她方自思忖,边上的涂尽分身突然开口:“投胎!不,或者应该说,尸陀舍打算夺舍这妇人腹中的胎儿!”
夺舍这个词,修道之人都不陌生,在垂死之际,或者眼看天劫将至而己身万万过不去的情况下,修仙者就会自行兵解,以一缕元神重新投入下一具肉身,重回修仙路。这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投入轮回,再度等待着为人或者为妖的机会,可这种方式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显然就会忘却了前尘旧忆,等若前世已经死了;另一种就是夺舍,即抢夺他人肉身为己用,如此一来,生前的记忆都还在,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所以魂魄穿越这种事在南赡部洲其实是老得掉渣、毫无新意了,只不过换了个名叫夺舍。 不过这办法同样有自己的弊端,那就是夺走了他人的身躯、生命、气运和机缘,为天理所不容,所以日后必定磨难重重,劫数无尽。 不过聪明的修仙者依旧能从中找出一个折衷的方案来,那就是夺舍尚未被生下来的婴儿! 在轮回之说中,婴孩还未脱离母体之前,并未有魂魄附著于其上,惟有当它即将呱呱落地的时候,才有喝过了孟婆汤的魂魄入驻。因此修仙者夺舍这样的婴孩,等于是夺走一具无主的身躯而已,那被占了身躯的魂魄只有再等候新的机缘。这样一来,修仙者的罪孽就小得多了,不过天底下的事,有好就有坏,想抢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