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长天连摇头都懒得了。 宁小闲呼了口气,决定将这团乱麻先抛到一边,专心理清下一团:“好罢,接下来就要开始肃查宁远商会了。”
定海珠是在宁远商会丢的,逼迫于仲咸将珠子拿来发卖会参拍的那个家伙,暗中又将它偷了回去,留下了定海珠收于宁远商会的书面纪录,以挑动东海神君和撼天神君这两大神境之间的矛盾对立,自己却揣了宝物就跑。 亦即是说,他能够潜入库房将宝物盗走。这份能耐真不是谁都能有的,尤其在宁远商会。 接下来这大半天里,宁远商会将定海珠收存至今的所有资料都找了出来,书面纪录逐条核对,值守人员隔离审问,结果发现,定海珠入库的几天当中,没有任何关于提取过这枚宝珠、甚至是动用到收藏宝珠的海纳袋的相关纪录。也就是说,偷窃者没有走官方程序。 至于值守人员的口供,再容易核准不过了。宁小闲这一次让涂尽放开手脚,直接从他们脑海中提取过往的记忆证据。 可惜的是,没有哪个人说谎。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记忆都很流畅而且连贯,没有被删除的痕迹,这就洗去了被其他魂修附身过的嫌疑。 对于这个结果,宁小闲并不惊讶。 她第一次参加白玉京发卖会的时候,也是利用了天上居管理的空子,令得娟娘将盗走的十万斤灵茶又双手奉还。就算天上居规定了收据上要加盖两重印章,其中一道还必须是秘法加持的也没用,依旧被她找到了漏洞攻进去。从那以后,中州各大商行管理自己的库房就更加森严了,繁文缛规大增,为的就是增强库存宝物的安全性。 而到了宁小闲这里,因为隐流在东征广成宫的过程中管理不善,险些被狸妖郁江盗走了装有龙象果和巨灵神炮的袋子,从那以后,火工营从上到下重新整顿一番,至今已经有相当完备的制度保障。 这一次宁远商会筹备发卖会,选的地点在中京,选的时间在宁小闲大婚之前,当然是只许成功不许败,因此安保工作森严无比。即以于仲咸为例,他送定海珠来宁远商会鉴定完毕之后,是由他自己当着至少四人的面亲手将宝贝放入特制的箱子,盖好。随后箱子上的阵法自行启动,将其封印。 这些箱子都由隐流特派的阵法师制作,上头的编号不同,一旦封箱后就会以淡光显示出编码。甚至管事都不知道自己会领到几号箱子,杜绝了提前作弊的可能。 封箱之后,这只箱子会由三名管事护送回库房交接入库。办理入库手续时,也必然有三名司库在场。 在这之后,箱子会被推入相应的海纳袋收妥,随后这枚海纳袋再被收入柜中锁好。柜上有三个锁孔,只有当班的三名司库同时插|入钥匙转动,才能打开。 这种规则的存在,正是为了防范魂修。宁小闲和涂尽、阴九幽时常打交道,深知这种修士在隐秘偷盗方面是如何得天独厚。 无论是箱体还是柜子,都由千金堂特制,极其坚固,想用蛮力打开的,一定会吃上种种苦头。 这些手续虽然繁琐了些,却能最大程度地保证物件的安全性。 当时东海神君来袭、宁羽去取定海珠的时候,海纳袋还好端端地躺在柜子里,而柜子也没有被蛮力破坏的痕迹。可见窃珠者也没有使用暴力手段。 那么,宝珠又怎会不翼而飞? 她来来回回排查了至少三次,只得出一个答案: 贼人能从宁远商会的仓库里偷走定海珠的机率,太低太低。倒不是她太自大,事实上所有的安保措施都一定会有漏洞。可是别忘了那只箱子直到当着她和两位神君的面打开来,封印都是完整无缺。 也就是说,定海珠在被于仲咸放入箱子之前,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她看过蜃珠的影像,也听过鉴定师的口述,当时于仲咸放好定海珠之后,按照宁远商会的规矩,是要将箱子敞着盖子转上一周,让在场所有人见证无误,而后才落盖封印。 是这时候被动了手脚?可是于仲咸的道行有限,想在这上面耍花招的话,除非…… 她将涂尽招了来,直接问他:“过去十天里,中京里可出现过其他魂修?”
说白了,所谓的其他魂修就是指阴九幽的分身。这人不说实话,谁也不知道他在外头还有多少个分身正在游荡。幸好魂修之间是可以互相感应的,范围广大,覆盖整个中京并无问题。 听得这问题,涂尽怔了一下才肯定道:“没有。”
也不是阴九幽分身捣鬼么?看来线索又断了。她才拧起秀眉,就听涂尽停顿之后突然又道:“除了……” “除了什么?”
他说话很少这样吞吐不定。 “除了千金堂的堂主,公输昭。”
涂尽沉声道,“过去这么十天里,我在中京感应到的魂修,只有这么一个。”
说到这里,宁小闲和涂尽互望一眼,都是怵然动容。 是呵,他们和千金堂合作惯了,浑然忘了公输昭也是个魂修! 他们对这家伙的印象,还停留在精于炼制巧器,却总记不得这家伙也是阴九幽的分身之一,拥有本尊的大半本事。若说干起潜入、偷盗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原也是一把好手! 宁小闲吁出一口凉气:“会是这家伙做的么,理由何在?”
千金堂和任何生意上的伙伴都是若即若离,公输昭本人也一直很神秘。就连奉天府与他合作多次,依旧没把他的老底换出来。 长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杀气:“无需烦恼,一问便知。”
…… 这一日下午,宁远商会即以生意合作为由,邀公输昭上门商谈。 会客的地点,仍是平澜居。 公输昭施施然走进这里,一抬眼见到坐在主位上徐徐饮茶的长天,不由得微愕。 再望见立在旁边的宁小闲,以及两人身后的涂尽,他突然叹气道:“神君寻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