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苏绵起床洗漱刚刚驻点的负责人收到消息,距离这儿六十公里外的地方,发生山体垮塌,有很多人员伤亡,需要立即赶往援助。匆匆吃完饭,苏绵背着绿色的双肩大包坐上车后座。车子是改装过的,后面不仅能装下医疗器具和用品,还能坐十几个人都不拥挤。左溢开车自个儿的破烂小车跟在后面。同事发现他的副驾驶坐着个人,“小左,车里的是什么人?”
苏绵望过去,应该就是昨天屋里说话的男人。很怪异的打扮,整张脸包的十分严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两边的眼角处,有细小的疤痕,眼皮耷拉,似乎……年纪比较大。“我朋友,特地来看我的。”
左溢探头解释,“你们带路,我跟在后面,走吧。”
“那他为什么要围着脸?”
全身上下,就看得见一双眼睛,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借口早就找好:“我朋友皮肤敏感,不能晒太阳。”
这种病是存在的,个别人只要一晒到太阳,皮肤就会溃烂,军区医院曾经碰到过这种病人。同事“哦”一声,没话说了。心里却不太舒服,勾着苏绵的手臂道:“绵绵,我觉得小左的朋友不是好人。”
刚刚她问话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神,冷飕飕的,令人胆颤。苏绵瞥了左溢那边一眼,“你想多了。”
认识左溢挺久的,他的人品苏绵信得过。车子启动,飞驰在道路上,扬起一阵尘土,大家戴上口罩,不再说话。跟在后面的顾延霆,视线落在苏绵身上没移开过。苏绵感觉到了。她头靠在车板上,佯装睡着,实则借着衣服的遮挡,从缝隙往外看。左溢正跟他朋友聊天,他朋友偏头回应,并没有看这边。错觉么?苏绵抿着唇,晃晃脑袋,不再多想。约莫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还未下车,就听到一阵哀痛的哭喊声,夹杂着婴儿尖锐的啼哭声。苏绵心头一紧,跟随在同事后面下车。看到眼前的场景,酸涩感猛烈地涌来,几乎在场的所有人,眼圈都泛红。从他们脚下站立的地方,一直到目光所及的尽头,全被泥土淹没。几十具尸体整齐地躺在旁边,女人抱着孩子哭泣,老人佝偻地身躯伏在已经没了生息的儿子身上。高高的土堆上,有前来帮助的村人,拿着传统工具在挖掘。湛蓝的天,好像都被掀起的黄土染得灰蒙蒙,压抑而沉重。驻点的领导人当即做出指令:“女的去救援伤患,男的帮忙寻找生还者。”
“好!”
大家身体挺直,齐声回应。苏绵背上药箱冲到伤者那边。站在车边的顾延霆见状,想要追过去,被左溢拉住:“霆哥,你刚刚没听到吗?我们要去那儿帮忙搜救!”
顾延霆看着正蹲在伤者旁边检查的苏绵,薄唇紧抿。尽管看不到他的脸色表情,左溢也知道他此刻脸很臭。“霆哥,既然跟着来,就得听从指令,你要是不服管,明儿个那个人……”左溢抬下巴点了点那个驻点领导人:“他就不让你来了。”
顾延霆哼一声,踢他一脚:“费什么话,还不快走?”
嗓音粗哑,像是磨砂纸上发出来的。左溢嘿嘿一笑,凑近,小声道:“霆哥,这个变声器不错哟!”
不错个鬼!要不是担心苏绵发现,他才不带这种,扣在喉咙那儿,难受死了。斜他一眼,顾延霆拎起家伙,加入搜救队中。幸运的是,当时山体垮塌的时候,只有一辆大车经过。到了中午,基本上的人已经搜救出来。死亡的已经救不活。没死的,苏绵她们进行简单的抢救后,送去医院。如果十分严重,会动用带来的应急设备,让他们撑到医院。苏绵包扎好最后一个伤患,起身,拍了拍酸痛腰肢。头顶,烈日炎炎,喝了一大口水后,苏绵走到车上,拿了纸杯给他们送水。同事跟着来帮忙。同事率先一步倒水给左溢喝,苏绵只好将水递给左溢的朋友。离得很近,看到他的双眼时,苏绵有瞬间的晃神。撇去眼角的疤痕,眼神、眼型跟那人真的好像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