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外露着几分疲惫。也对，他受了枪伤，又流了那么多血，身体肯定受不住，能撑到现在还保持清醒，算是很强悍。苏绵顿时停止挣扎，垂在半空中的手抬起又放下，没有回抱他。“顾延霆，很疼是不是？中枪的时候！”
她不清楚他是在怎样的情况受的伤，但一个子弹的穿透力有多强，她从电视上了解过。一块坚硬的钢板，都能打出一个深深的凹陷痕迹，更何况血肉之躯，用刮骨削肉来形容也不为过。“疼啊，没有麻醉剂，生生用镊子夹出来，我觉得灵魂快要出窍了。”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听的人心狠狠揪紧，苏绵眼眶酸涩，再也不想其他，一把抱住他，“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让左溢送你去医院呢？”
这儿的医疗水平虽然落后，麻醉剂总有啊！硬生生镊子取子弹，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便心有不忍。该有多疼，他才会这么形容啊！顾延霆知道她又掉金疙瘩，手拍着她的背部，“我以为这儿有麻醉剂的，谁知道运气不好，麻醉剂没了！”
还开玩笑！他越这么风轻云淡，轻松坦然，苏绵心里越不好受。因为他在掩饰，掩饰他取出子弹后的虚弱疼痛。“顾延霆，我们去下面住吧。”
这儿环境简陋，地面又脏，容易伤口感染，影响恢复进度。而且住在下面，也方便她照顾。“你允许我住下面了？”
这话问得颇为委屈，修长的手指揪着苏绵的衣袖，“自从你把我赶走，我就一直呆在那个破房子里，白天闷得要死，晚上冷得要死，为了不被你发现，还不能开灯。绵绵，我好苦啊！”
这男人，感觉到自己态度软化，就蹬鼻子上脸，卖起惨来了。罢了，他现在是伤患，伤者最大，忍忍吧。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这儿泥土缺水，不过一会儿，水分吸收，地面只剩微微的潮湿。苏绵小心翼翼搀扶着顾延霆到驻点。仍旧是他之前住过的房间，睡过的床铺。推门进去，抬脚，愣住。左溢正跟同事坐在床沿边亲亲，看那样子，正亲得火热。呃……苏绵与顾延霆对视一眼，后者挑挑眉，“我看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作势要把门关上。已经分开的俩人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同事脸红成虾子，跺脚阻止：“绵绵，不带你们这样的。”
捂着脸，侧身跑开。留下左溢尴尬得一B，“我……你……那个……”“你看看，亲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顾延霆戏谑道。左溢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咳直咳嗽。苏绵扶着顾延霆进屋，左溢才赶忙站起来，将折叠好的席子摊开放在床铺上，“这张床，我每天都有打扫，很干净，想着霆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顾延霆：“……”听你这语气，是不希望老子这么快回来了？啧一声，顾延霆道：“抱歉啊，打扰你们亲热了，要是知道你们在亲亲，我在上面将就一个晚上，也没什么的。”
左溢握紧的拳头举起，“还说？”
苏绵偷笑，“好了，别闹了，快点儿睡吧！”
顾延霆拉住她，“绵绵，你过几天不会赶我走吧？”
苏绵嘴角抽抽，这是想借着受伤跟她谈条件呢。“睡吧，不会的。”
掰开他的手，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真的？”
她的表情不太对，别有深意一样。苏绵点头，“晚安！”
打着哈欠，回到隔壁。瞬间，小小的房间里，剩下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顾延霆要是能转身，他此刻一定嫌弃地背对左溢。奈何肩膀受伤，不便移动，只能看着他一边摸着嘴巴，一边傻笑，回味刚刚接吻的销魂表情。有嘴亲很了不起么？有什么好得意的？滚蛋！一脚踹过去，“要笑，躲被窝里笑去，辣眼睛。”
左溢没忘记他刚刚打趣他的话，呵呵两声，“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哦！”
顾延霆眉宇微扬，尽管躺在那儿，周身的气势仍旧不减，勾着嘴角，得意而挑衅的笑：“小处男没资格说别人。”
左溢：“……”扎心了老铁！清晨，雨水过后，空气变得额外清新。八点以后炎热的天气，添了分凉爽，微风吹来，很是舒服。早饭做好，苏绵敲敲隔壁的门。左溢刚醒，慌乱穿好衣服，匆忙开门。苏绵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摆放着她专门做的早餐。他现在是伤患，很多东西忌口，需要单独做。“他醒了吗？”
“没有。”
苏绵走到床边，“顾延霆，吃饭了！”
他没有回应，似乎是睡得非常沉，浓烈的剑眉蹙在一起，抿着的薄唇发干，微微起皮，十分不舒服的样子。苏绵沉眼，手摸他额头，滚烫滚烫。心下慌然，手中的托盘差点没拿稳。“左溢，他发高烧了，赶快叫人过来。”
她昨晚应该守着他的，寸步不离。他的伤口那么深，又不是在无菌的环境下操作，引起并发症的可能性非常。她应该守着他的。苏绵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轻轻拍打顾延霆的脸，“顾延霆，延霆，醒醒，能听清我讲话吗？”
顾延霆其实能听清楚，他想回答，嘴巴被堵住般，发不了声，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像是被石头压住，沉得无法睁开。整个身体，仿佛不是他的，想动动不了，比被捆绑住还更难受。蓦地，一股窒息般的感觉涌来，他开始抽搐。苏绵看着这一幕，魂飞魄散。同事们匆匆赶来，苏绵眼眶猩红，“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苏绵擅长神经外科基本的包扎检查，另外几个同事，专攻临床，经验比她丰富许多。年纪大一点儿的同事上前，检查一番后，面色严峻，“马上把人转移到手术室。”
苏绵双手揪紧，想上前帮忙，力气又不够。她恨，恨自己这个时候这么没用。“绵绵，上天保佑，你老公一定会平安的。”
同事揽着苏绵跟在后面，轻声安抚。随后，又瞪左溢。明明知道是伤患，还不知道多注意一点儿。要是早点儿发现他发高烧，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左溢绷着脸，像个柱子一样，立在门口。霆哥要是有事，他，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