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尔村外,天空还在飘着小雪,北风很大,呼啸声时响时歇,吹在人的脸上就像有人在不停的扇着耳光似的。 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那些早已吃饱喝足,且狂欢够了的‘村民们’都已回到抢来的房子里。一些已经认命且神情麻木的妇人胆怯的伺候着这些杀了自己家人的仇人安歇。偶尔在仇人注意不到的时候,眼里闪过噬人般的杀意。 樱桃就是这不幸的妇人之一! 她原是河北沧州的一普通农户之女,因遭了兵灾和流寇,不得不南下逃难。好在沧州距离山东行省并不算远,而且当时他们家是走的水路,所以一家人倒是完完整整的到了山东行省的难民安置营。 而后随着大多数人一起,乘船被送到北地安置。 对于从小就生活在村里,去的最远的地方还是县城的樱桃来说,明国完全就是一片陌生的国度。尤其是这阿穆尔村,更是天方夜谭般的存在。 但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经过了初期的不适应,她也很快就融入了崭新的阿穆尔村。并且还在她爹娘的应允下,嫁给了一个同样来自河北之地的汉子。 对方没有爹娘,所以也就不用孝敬婆母和公爹。且逃难时和兄弟姐妹也都失散了,倒是不用处理复杂的妯娌姑嫂关系。 在成亲后的一个月,她就怀孕了。在阿穆尔村的日子虽然劳累清苦了些,但不用饿肚子,也不会衣不遮体,比起沧州苛刻至极的赋税,简直就跟天堂似的。 所以她是很享受这样的‘好日子’的。 可惜这群强盗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她的安逸日子。同村的爹娘已经被这群强盗杀了,随意丢弃在外面还不准她们这些可怜的女人收敛尸体。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也都被杀,一个妹妹被一个强盗看中,她也没办法回护。 若不是为了给自家相公留个血脉,且等着修路未归的相公回来,她也想和那些不堪折辱的姐妹一样投井死了算了。 今儿这强盗似乎酒喝得多了,一身的酒气回来,径直就躺回了炕上。见对方没想折辱自己的身子,且也不打算理会自己。她就低着头来到旁边的膳房,在烧火的洞里摸索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一把剪刀。 这是她前些天趁乱藏起来的,当时是为了活不下去的时候自我了断,但今儿,她却觉得有机会杀了这个强盗。 也是过了这些天,依旧没见到她相公的踪迹。尤其是昨个儿亲眼看到自家妹妹被拖出村外的尸体,她心里的恨意实在藏不住了。 可惜的是没办法杀了那个杀了自家爹娘和兄弟姐妹的禽兽,只能从这个同伙身上出口恶气了。 就在她被心中的恨意冲昏脑袋时,约摸数百,全身着白袍的人却是悄悄的往阿穆尔村靠近着。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了! 虽然按照时辰,现在其实还早得很。但是北方的冬天总是昼短夜长,再加上天上的云层很是厚重,天色也就格外暗了些。 奥尔泽也在这行人中,而且还走在最前,担当向导的角色。 修路的时候,他是来过这里的。后来逃回东边求援,正巧遇上阿穆尔村被攻陷。他人单力薄,帮不了什么,只能将这个消息带给阿穆尔村西面的村子。 也幸好是他的消息,让距离最近的巴乔村加强了警戒,成功躲过了一伙部落的偷袭。 等到来援的部队赶来,他主动请求担当向导。本来哈巴丹特尔是拒绝的! 毕竟奥尔泽还是个少年,而前往阿穆尔村的任务是有风险的,在兵员足够的情况下,让一个少年担当向导,无疑是在‘谋杀’。 但奥尔泽以自己知道进入阿穆尔的小路为由,成功说服了哈丹巴特尔。 和北地大多数的移民新村一样,阿穆尔也是一个被森林环绕的小村子。并且因此前选址时是在沼泽旁边,而建村后又在第一时间排干积水,所以沼泽已经完全变成了便于灌溉的农田,如今新修的官道,也是将原来的田埂进行扩宽,成为了村里与外界相连的唯一路径。 所以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阿穆尔村,那就只能另辟蹊径穿越大丛林。 在积雪很厚,天气寒冷的时候穿越森林,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而熟悉方向和路径的奥尔泽,便成为了最好的向导。 当快接近阿穆尔村时,眼前是一片向下倾斜的缓坡。可能是村民经常来这里的缘故,缓坡上面的树木没有那么密集。往下走的奥尔泽忽然一个不小心踩空,就一个趔趄往下摔去。 “啊!”
他下意识的喊出声来又赶紧闭上了嘴。寒风呼呼的往他嘴里灌,也消弭了他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哈吧丹特尔等人立时有些紧张,但等了片刻后,见下方灯火通明的阿穆尔村里没有动静后,才继续行动。 待所有人都下来了,奥尔泽却还趴在地上。哈巴丹特尔以为他是冻僵了,等走过去才发现,奥尔泽是盯着一截冻得硬邦邦的小手掌! 显然,这个手掌的主人年岁不大。奥尔泽顺着手掌往上挖了挖,很快就露出一张稚嫩的脸。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都有了不同的发现。 却是这片雪地下面,埋藏了为数不少的尸体。有青壮的,也有婴孩的。老人不多见,那是因为移民村里很少有老人。 可能是有猛兽来过,有些尸体身上留有明显被啃咬过的痕迹。 “这些禽兽!”
哈巴丹特尔低声骂着。 根据草原的规矩,只要是不高于车轮的孩童,都是可以不用杀的。而那些林中部落出于对明国的痛恨,显然是不会遵守这些规矩。 何况,他们也不是草原的人。 这种野蛮的行径,立即让一行人都杀意沸腾。 当距离近了些,一些欢笑声也顺着风传入奥尔泽他们的耳中。也不知是疏忽大意还是别的,村子附近竟然没有人巡逻和驻守。 也或许是森林的存在,让那些部落生民以为,敌人不会从自己的背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