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说法正与陆慕安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对他来说那个女人才是他想要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和她在一起,清楚地知道和她在一起会有多真实的活着的感觉。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是世俗不允许的,道德和法律都不允许。就算两人能够跨越一切在一起,后半辈子也注定不会幸福。再说了,她是不会有那个勇气跨越一切和他在一起的。陆慕安握紧拳头,压抑着胸腔内跳动的不甘和无奈,深深地叹口气。病床边放着的心电监测仪突然尖锐的叫了两声,于和赶紧去看,发现上面的线条忽然上下颠簸很严重。陆慕安也看见了,赶紧按下床头的一个按钮。很快就有一个值班医生过来。他用英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于和赶紧说了。医生立马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确认各项体征都正常以后才说:“你们是不是当着病人聊到一些不太平和的话题?病人虽处于昏迷之中,但他能听见我们的话,尽量不要在他面前说不开心的事。”
原来是这样。于和忙答应下来,因为还有话想问医生,所以等医生再次确认没有大碍以后,于和才和他一起离开。陆慕安全程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等于和走了以后,他靠在窗边冷声说:“原来你能听到我们的话,既然能听到,我倒是想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真的那么爱童欣,又何必因为我妈怀了我而放弃童欣,放弃我们不就行了?既然你选择了我们,又为什么要和童欣牵扯不清,甚至让她怀了繁繁,还让她生下来。如今这一切,我和她不仅结了婚还生下了思远,你觉得这一切都没关系是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床边的心电监测仪又剧烈地叫了几声,线条上上下下如过山车一般。“做出来了还听不得我说?既然脸皮不够厚,怕人说,早就该有自知之明制止一切了。闹成如今这样,我想你总该开心了吧。”
床上,陆震霆的眼角边有一滴泪落下来,但因为落泪的是另一只眼睛,所以陆慕安没有看见。陆震霆想说话,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他浮在梦里,分不清听到的是真实的还是做梦。但他只想否认,想说不是这样的,繁繁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和欣儿也没有任何越轨之举。想说你不要伤了繁繁的心,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一定要和繁繁好好过日子。可他想说的一切话,都像做梦的人追逐一个得不到的东西一样,无论如何都得不到,越得不到越绝望,越说不出越急,心跳上上下下,心电监测仪一直叫个不停。此刻的陆慕安虽有些恨他,却始终不忍心刺激他让他就这样去了。陆慕安停住话,只冷冷地看着床上的男人。曾经他是他最敬爱的人,如今一切都变了。他看了会儿,于和又来催他回去休息。陆慕安担心自己再待下去半夜又会忍不住刺激陆震霆,说不定真的会把他刺激出个好歹来,想了想留下徐言之在这里陪着于和,自己回家去了。根据医生的意思,陆震霆只是因为并发症引起的轻微中风,治疗一下还是有可能痊愈的。但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陆慕安不可能一直陪在这里,待了几天之后他便回江城了。家里陆思远早已经因为简亦繁的离家出走急的不行,天天催他快点回家。陆慕安回到江城的那天,陆思远上学去了。榕园里所有人都在,只除了那个女人。他提着行李箱站在客厅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熟悉的人和他说“回来啦”这样的话,他才意识到有些人是真的永远要从生命中消失了。其实在半年以前,他明明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每天冷冷清清,偶尔孩子会和自己闹一闹,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思远过生日的时候。日子单调简单、黑白分明。可在认识她以后一切都变了,每天会有不一样的突发状况,日子有了色彩有了期待,哪怕加班到很晚,也总是会期待回家,而不是像原来一样只是回来睡一觉而已。那种鲜活有期待的日子,让他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冷清的性子也会因此变得生动一些,偶尔在集团面对不得力的下属会生气会骂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冷酷地要求对方在多长时间内搞定。她就像天使,一个不太完美的天使,把他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如今,生活里所有的色彩,生命中所有生动的体验都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了。家里还是和半年以前一样安静,所有的人都会听他的话,会顺从他让他顺心。客厅永远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饭菜永远洋溢着香气,花园里的花也会保持这个季节该有的色彩,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但这一切都没有烟火气,冰冷的秩序又要将他变成一个冷冰冰的人了。陆慕安放下行李箱在沙发上坐下,神情冷漠低声呢喃:“见识了天堂,再回人间就像地狱一样。”
声音不大,但客厅很安静很安静,他的这句话传出来,整个客厅都充满孤寂的味道。他坐了会儿才起身提起行李箱上楼,还没进房间的时候,吴婶突然进来了。看见他就叫了一声,“大少爷。”
陆慕安回头,冷漠的神色看的吴婶心头一惊不禁后退一步。“大、大少爷,少夫人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就想问问您能不能打通。”
陆慕安转身,声音落在后面,“事情我都知道,你不用管了。”
他进房间关上了门,徒留吴婶讪讪地站在楼下。少夫人走了少爷好像也有些不对劲,这两人到底怎么了,怎么会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她暗暗嘀咕了几句,见陆慕安根本没有吃饭的意思,只好把已经做好的饭菜又端进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