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想(1 / 1)

但瞬间,念头又如雨水中的烛火被熄灭。算了,他已经这么累,就不要再添堵了。话说,工作有这么忙?亦或是,要应付此时心里难受的安然,耗费了很多精力。自然是嫉妒的,尽管,她没有什么资格嫉妒。站起身,环视这个房间。虽说已经完全是成人的风格,但还是能见到岁月所遗留下来的东西——盒子里的玻璃珠,墙壁上的海报,置物架上的篮球还有细心安放的小提琴。每一件,她都含情脉脉的赏看,遐想这男人的曾经,再假想在过去他们就是一对儿令人艳羡的恋人,那该有多美好……呵,可笑的意淫。孟潇从沉浸中回神,嘲讽了自己一句。回头,梁钟绰似乎已经睡沉,胸口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想帮他脱鞋上床,又怕惊扰到他,只好关窗拉帘,轻轻的盖上一条法兰绒薄毯。下楼,和保姆微笑的打了招呼,得知梁妈妈正在花园里晒太阳,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陪着。花园并没有修剪的一丝不苟,而是自由生长——在不影响整体美观的情况下。梁妈妈坐在凉棚里看书,见了她,把书放在一边,招手让她过去。孟潇才坐下,就被她捂住了手。“一直以来,很辛苦吧?”

孟潇怔忡片刻,摇头笑道:“不会啊。”

“你的假笑太明显。”

孟潇无奈,只能尴尬抿嘴,把视线投向远方光秃秃的白桦林。温热的阳光照在腿上,草木的芬芳疗愈着身心,的确很适合午睡。“安然没有到过这里。”

突然,梁妈妈不合时宜的说。孟潇没有接话,因为她心中虚怯。“我也没有正式的见过她,但就算是这样,当初还是答应让他们两个结婚。可是,婚礼上发生那件事之后,我便改变了想法,觉得他们不用结婚也可以,那不是最重要的。”

孟潇小心翼翼的听着,却完全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提起。而且,她一直有个疑问,安然的身份,梁家父母到底知不知道?看上去是不知道,但怎么可能不知道!“人的一生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最光辉的永远只是一小段的片段。正确和错误也说不清楚,因为世界本来就是混沌的,因祸得福,因福得祸,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能做出判断。”

梁妈妈说着,又笑道:“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很烦人?”

“没有……这是您的人生经验,我一定会牢记在心。”

孟潇敬小慎微的说。梁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梁钟绰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不出表情的望向那两人。本想悄悄转身离开,却被妈妈看到,让孟潇跟他一起四处逛一逛。并肩走着,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再熟悉不过,逛着也没什么意思。“毯子,是你为我盖的吗?”

“唔?嗯,是的。”

孟潇一向大胆直率,现在不知为何有些忸怩。“谢谢。”

“没什么。”

“那……和我妈说了什么?”

孟潇一下子想到,梁妈妈提起安然的那些言语,应该说吗?还是不说吧,并不是会让他开心起来的话。“聊了聊人生经验。”

“老人就是这样,很烦是不是。”

“还好,因为很和蔼,挺羡慕你有个好妈妈。”

孟潇虽然没有听懂,但能感觉到梁妈妈的根本动机是对梁钟绰的爱。“妈妈谁都有,羡慕什么?”

“我就没有。”

孟潇轻描淡写的说。“……这么说,参加婚礼的,是继母?”

“嗯,后妈,有了后妈之后,也就有了后爸。”

“……辛苦了。”

“嗯。”

两人走到一块平坦的草地,梁钟绰竟又躺了下来,凝望着灰蒙蒙的高层云,浑然不顾身上昂贵的衣服粘上草料。“就这么累吗?”

孟潇笑道,抚着身后的裙摆,小心的,也坐了下来。“嗯,想着安然的处境,觉得很累。”

“这几天,在哭闹吗?”

孟潇不动声色的问。“没有,非常平静,平静到让我害怕,她表现的越坚强,我就越担心她有一天会撑不住。”

是坚强吗?孟潇又想起婚礼上,安然那个冰冷如刀锋的表情,心中更沉重了一些。她深爱的人,整日与美杜莎共眠……“女人好像总是这样,沉默着,然后在某一天做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孟潇幽幽的说。“你也是这样吗?”

平淡的一句话,底下却好像藏着锐利的针刺。“你觉得呢?”

“你不像是个会沉默的人,感觉会和敌人直接拼刺刀。”

孟潇笑了出来,目光蔓延出去,一直伸展到遥远的天际。那白色晶亮的太阳,像从异世界穿越而来,感觉不到热力,反而凉嗖嗖的,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你爱过别人吗?”

孟潇低着眉眼,轻轻“嗯”了一声。梁钟绰似乎来了些兴趣,侧着身子,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关你什么事。”

“对妻子的前男友感兴趣不是很正常吗?”

“妻子”两个字,让人酥酥麻麻,血液不畅。她忍着膨胀的心头血,说:“契约而已,还当真了?”

“开个玩笑。”

孟潇闭了眼睛,过了两秒,又睁开,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很优秀,我远远不如,最后分手了,让他能飞往更广阔的天空。”

“你可不像轻易放手的人。”

“谁知道呢?人是善变的,性格和想法都在不断流动。”

“还想着他吗?”

看梁钟绰认真的表情,似乎是把她信口胡诌的东西当真了。“就像呼吸一样思念着,无声无息,无法摆脱。”

“试着挽回过吗?”

“何必呢,他现在儿女双全,夫妻幸福,我本就是个过客。”

真是个,令人伤心的故事。或许是觉得孟潇太过凄惨,之后梁钟绰好像更温柔了一些?呃……大概是错觉。晚餐时间,面对着梁爸爸和梁妈妈,好像也不是很尴尬,也许是大家都擅长于微笑着和陌生人吃饭吧。吃完,孟潇不想太快上楼,刚好这里有钢琴,就提议着弹奏一曲。“好啊,绰绰,你去把小提琴拿出来,给潇潇伴奏。”

“啊?可是,都很久没有调适。”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学小提琴的时候,可没说要学这招。”

梁钟绰嘀嘀咕咕,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拿小提琴。准备就绪后,孟潇望了望穿着便衣闲适俊逸的梁钟绰,心里悄然发出满足的喟叹。说实话,她有阵子没弹了,但音乐这东西,有了基本以上的技术后,最重要的还是心意。毕竟又不用在音乐厅表演。先弹了首小夜曲,恢复了一点手感,她便弹起了D小调幻想曲,这是莫扎特创作的曲子中,她最喜欢的一首。忧伤而自矜,怀揣着痛苦走向一线曙光。弹琴和纯粹的听音乐不一样,创造会让人与艺术融为一体,产生共振。两位老人听的很满足,因为没什么其他事,便回房休息。剩下两个年轻人,只能正视逃避了一天的问题。“今天晚上到底怎么睡?”

一回房关上门,确定不会有人听到,孟潇立刻问道。“要不我睡床下?”

“万一有人进来,怎么解释?”

梁钟绰为难着,也想不出办法。毕竟是在家里,他们两人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孟潇见他这副样子,说:“都是奔三的人了,我也不扭捏,一起睡,按捺好自己的手就行。”

“我是正人君子!”

商量好,便先后去洗澡,衣物和洗漱用品倒是准备好了,不用操心。洗完澡上床,叹了口气。没有手机真的不行,浑身不自在。这算什么?戒断反应么?不过,她真的睡在梁钟绰的床上……到处都是他淡淡的味道,有些甜香,又有点阳光和稻草的气息。梁钟绰青春期的时候,就是在这张床上挊的么?孟潇的脸迅速涨红,埋进被子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大脑眩晕着,世界黑沉香甜一片。“睡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梁钟绰的声音。孟潇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没想到睡相这么差。”

梁钟绰嘀咕着,他好像总喜欢嘀咕,这是孟潇的新发现,以前不知道,是因为没什么机会接近。然后,梁钟绰便捻手捻脚的爬上了床,开始看书……没得选,要是有手机肯定会看手机!孟潇本想着再装睡一会儿,就装模作样的醒转,可大概是被窝太舒服,大概是有梁钟绰在身边,她竟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片漆黑。孟潇乍然惊醒。……做了个噩梦,被吓得魂不附体,现在还大口大口喘气。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身边躺的是谁。起床,踩着厚重的珊瑚绒地毯去喝水,然后打开窗外,望着夜空中晶亮闪烁的星星,而在城市的那个方向,醉醺醺的光彩冲着天空。凉丝丝的清风拂过脸颊,心里滋滋啦啦的,有点痒。吹够了风,关上窗户,望向床上惬意沉睡的男人。怎么看都英俊,怎么看都喜欢。对一个人爱,怎么能这么久,这么满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一点?就在她的目光温柔到极致的时候。忽然,梁钟绰睁开了眼睛,吓得她心里一跳。“呃……吵醒你了吗?”

梁钟绰没有回答,而是瞅了她一眼,转了个身子,又睡过去。喔,好像处于冷战的夫妻。孟潇也没有在意,钻进暖烘烘的被窝,打算继续睡。“孟潇?”

他忽的又发出声音。“嗯?”

孟潇用手背抵着眼眶,昏昏沉沉。“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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