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祖去世了，面带笑意离开的。陈海和陈永和两人默默地收拾着从棠记带过来的菜篮子，里面的饭菜看着很不错，香味也很浓郁，可眼下谁都没有心情。两道菜和白米饭全部都扔进垃圾桶里面了。陈海一声不吭地拿着碗筷去洗，陈永和去扫地，其他人叫护士进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护士进来没多久后，又来人了，接着就是陈耀祖被送走了。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当中，大家都无精打采。只有陈海一个人跟着护士忙前忙后，只是在签字确认的时候，陈海怔住了，他抬眼看着戴口罩的护士，“这种病，我们真的治不好了吗？”
护士知道他们这个病房的情况，再看着他魂不守舍的，重重地叹了一声，“我们这种小地方是没法治的。”
“或许去京市还有办法。”
护士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他们几个人的情况都很严重，除非换肺，不然是没有可能痊愈的。可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来说，根本做不到。但护士不想告诉他，怕他跟陈耀祖一样，每天忧思过重，最后郁郁而终。京市？路途遥远，他们现在也去不了。陈海勉强签字，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回去了。护士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之后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去工作了。送去世的人去殡仪馆，不是护士的工作，她只需要通知一声就会有专门的人来。眼下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后，护士回到了值班点，瞧见另外几个同事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在聊些什么呢？”
护士走过去，顺口问道。另外一个护士姐姐指了指门口，“403病房你知道不？刚才他们出来扔垃圾，那股香味弥漫了整个走廊，现在你闻一闻，是不是都盖过消毒水的味道了？”
护士闻言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的确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单单是闻着就能想象出鸡蛋羹的鲜滑细腻，也不知道真的吃起来的时候口感如何。护士咽了咽唾液，“是棠记的？”
403病房的人每天都从棠记打包好吃的回来，医院里谁不知道啊。且他们也一直说等下班就去棠记看一看还有什么好吃的，然而每一次不是累得半死不活，只想着快点回去休息。就是错过了棠记营业的时间。“应该吧？”
护士姐姐似乎也不能确定，“但现在棠记也关门了吧。”
“不过闻着香味，除了棠记也没有几家店能做出来了。”
另外一个人回答着。护士没再回答了，但是心里有了一定的计较。另外的两个护士还在说着，丝毫没有留意到有个女孩走了过来，“那个请问，你们刚才是在说棠记吗？”
“是啊。”
护士姐姐看了一眼来人，见她年纪挺小的，“小/妹妹，你来找谁啊？”
“我来看尹家爷爷的。”
唐韵儿这两天都很识趣地没有去找周明煦，但也没有见周明煦来过了。没有办法之下，她只能来医院探病，希望能碰见周明煦。然而来了几次，尹家那位爷爷都要出院了，周明煦还是一次都没有出现，唐韵儿快要泄气了，还以为会一无所获，没有想到今晚竟然听到了棠记的消息，不由得起了精神。“那个，请问一下，棠记怎么了？”
护士姐姐见她年纪轻轻的，模样乖巧，双瞳清亮又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任谁见了都会我见犹怜，没多想就顺口说了，“没什么，就是403病房有人吃了棠记的吃食没多久就去世了。”
唐韵儿的瞳孔猛地一震。可下一秒，护士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乱说什么？”
接着又认真地看着唐韵儿解释，“你别听她乱说，那位病人本来就不行了，临走之前的愿望就是想吃饱再走。”
“他心愿已了，就去了。”
护士说了什么，唐韵儿没再注意听了，心口突突地跳动着，似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整个人都很精神。护士姐姐啧了一身，“我又没说错什么，他不就是吃了棠记就走的吗？”
“你是没说错什么，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另外一个护士看不下去了，“要是不知情的人知道了，棠记就被你给毁了。”
护士姐姐啧了一声，“有谁会说出去啊，是你还是你，还是她？”
护士姐姐逐一指了一个遍。瞧着唐韵儿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随便说话的人，护士姐姐根本就没在意。另外那个护士看不下去了，拿了病历本，又看了一眼时间，“我去忙了。”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祸从口出。”
护士也不想理她，转而去看唐韵儿，“是尹家对吧？”
住院部中姓尹的没几个，护士瞧着唐韵儿的模样，印象中好像见过她来，“就在那边，你自己去吧。”
“谢谢。”
唐韵儿道谢，转身背对着护士的时候，紧张得捏紧了手心，“棠记啊。”
出人命了。这件事要是闹大了，棠溪他们肯定待不下去了。唐韵儿勾了勾嘴角，哼起了曲儿，慢悠悠地走到尹家爷爷的病房门前。敲门之前，唐韵儿整理了一下衣着，又梳了梳头发，确定仪容仪表没有任何问题才敲门，等里面的人回答，再推门而入。“尹爷爷。”
唐韵儿眯起眼，笑意明亮，声音清甜。尹家爷爷正看着报刊，见唐韵儿来了一点都不意外，还有点高兴，“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都这么晚了，等会儿让明煦送你回去。”
尹家爷爷看了一眼在旁边削苹果的周明煦，“听见了没？”
“知道了。”
周明煦听到唐韵儿的声音，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就消去了。因为唐韵儿拒绝了尹家爷爷的安排，“尹爷爷，不用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现在也不晚，我待一会儿就走。”
唐韵儿笑了笑，走过来，拎了拎柜台上的水壶，感觉空了，“我去打水。”
“去吧。”
尹家爷爷知道唐韵儿不想留下来，免得尴尬。等人出去后，瞪了一眼周明煦，“你在想什么？”
“以为人家是冲着你来的？”
尹家爷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别想太多了。”
“唐家这个亲生女儿比之前那个好得多，心地善良，知道我住院了，也知道过来看看我，一点都不马虎。”
不像棠溪，都住了好几天医院，人也没有过来一次。尹家爷爷对棠溪愈发不满了，倒是对唐韵儿有不错的印象，见周明煦还是不说话，叹了叹气，“韵儿是个好姑娘，就可惜了。”
“外公，我对她没有感情。”
一直不回答的周明煦忽地开口了，“我不想害了她。”
“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都一样。”
尹家爷爷没再说什么了，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吩咐周明煦，“等会儿你送人家姑娘回去，别给我说有的没的。”
“……好。”
周明煦低垂下眼眸，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