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顾逸朗时,她坐着,顾逸朗站着,傅颜仍然记得,那时的顾逸朗,眼睛灿若星辰。似乎察觉到有人,原本闭着眼睛的顾逸朗睁开眼,一转头便看见站在床边脸上满是悲怆的傅颜,有些惊喜,“你,你真的没有离开。”
傅颜看着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眼神亮晶晶的,眼泪忽然就有些忍不住了,“啊逸,你这个大傻瓜。”
怎么可以傻到这样,傻到让她那么的心疼。“如果可以把你留住,傻一点又有什么所谓呢。”
顾逸朗表情无辜,伸手去够傅颜的裙子,可无奈傅颜站得太远,他够不着,顾逸朗有些委屈,“你一定要站得那么远吗?我都够不着你。”
眼泪一下被顾逸朗这样类似撒娇的语气给逼了回去,傅颜不由自主的笑出声,随即站得离他更近了些,坐在椅子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痛?”
“没有,都不痛。”
顾逸朗摇头,嘴唇有些发干,其实现在的他,很痛,麻醉过后的伤口,只要自己稍微一个小动作,便疼的他难以忍受,可是这时候傅颜来了,这个他期盼已久的姐姐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顾逸朗就觉得,即便痛到难以忍受,也可以忍受的。傅颜知道顾逸朗是在安慰她,不让她担心,那么严重的枪伤,怎么可能不痛,“要不要喝水?”
看见顾逸朗嘴唇苍白的发干,傅颜问道,其实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该和顾逸朗说些什么。“好。”
顾逸朗也同样明白,傅颜虽然留下了,她却并不开心。傅颜拿起桌上的杯子,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傅颜用勺子舀了一勺,细心的吹着,送到顾逸朗嘴边,喂他喝下去,就这么一直喂着,直到杯子见底,傅颜问,“还要吗?”
顾逸朗摇摇头说,“不要了。”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对方,相顾却无言,气氛一下凝住一般,顾逸朗眼中傅颜的面容是那样的深刻,他一直就希望能有一份真正的亲情,现在,老天爷是要还给他这样一份亲情了吗?还是顾逸朗忍不住打破了这样有些僵持的沉默,他抬起手,傅颜条件反射的握住,“怎么了?你要什么?我帮你。”
顾逸朗一笑,“你知道吗?中枪昏迷以后,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什么?”
傅颜没明白他这样忽然的话题,接着又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傅颜能感觉到顾逸朗手中的温凉,至少此起那晚的冷如冰,已经好很多了。“我梦见有个女孩,一直在我耳边呼喊,她说她愿意认我了,只要我醒过来,她就愿意认我了。”
顾逸朗声音还是很虚弱的,傅颜听着听着,眼泪却掉了下来,他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醒过来了,那个女孩在梦里的话,还算数吗?”
顾逸朗表情认真,眼里却透着一丝不安,他在害怕,他怕傅颜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并没有要与自己相认。可是,他却听见傅颜说,“还算数的,啊逸,对不起,是姐姐对不起你。”
“你说什么?”
顾逸朗眼睛瞬间迸发出光彩,声音透露出巨大的喜悦,“姐姐,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姐姐了,姐姐,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
看着顾逸朗一副满足的样子,傅颜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啊逸,你会怪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此刻你也不会躺在这里,甚至……”甚至有可能瘫痪,再也站不起来,傅颜没有说下去,因为她不想顾逸朗刚做完手术就承受这些,而且,她会治好他的,不管用什么方法,绝对不会让他瘫痪的,傅颜暗暗想着。顾逸朗被傅颜握住的手轻轻动了动,拇指摩挲着傅颜的手背,说道,“我不会怪你,也不会……不会怪他的。”
顾逸朗说这话时,眼神有一瞬的黯淡,无法否认的,傅颜爱他。傅颜瞪大了眼睛,凝在眼眶的眼泪这样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顾逸朗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自己心里想些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心电感应吗?“啊逸,没有关系的,你要怪他也是应该的,不用顾虑我,我和他,已经两不相欠了。”
傅颜说这话时,脸色淡淡的,心却不可抑制的狠狠一痛。那一晚,她好像就是这样对关曦晨说的,啊逸若是,她和关家傅家不共戴天,啊逸若活,她便与关曦晨两不相欠,这样,已经很好了吧。“姐姐。”
顾逸朗这样叫着,声音显得有些不自然。傅颜温柔的答了一声,“我在。”
顾逸朗看着傅颜挂着泪痕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愿意留在顾家?真的愿意认我了吗?”
“啊逸,我认你了,我真的让你了,从此以后,让我来守护你,让姐姐来守护你,好不好?”
傅颜满心满眼都是温柔,对不起啊逸,让你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年,今后,由我来守护你,这是她对顾逸朗的承诺,也是她应该做到的责任。“好。”
顾逸朗笑得明眸皓齿,这是他十八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