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赖秀萍走向何雄健家的时候,何雄健正穿上白衬衫和干净的毛料裤子,准备出门,他要去乌岗的凉亭。董明月那段文字所提到的时间地点,他记得很清楚。想着一会就要见到董明月,跟董明月花前月下表露心迹,他的心情就异常兴奋和激荡。没多久,何雄健收拾整齐,正要往屋外走,却听到敲门声,继而是清脆动听的温柔叫喊声,而叫喊着的,正是他的名字。他一听,即时打了一怔,这正是赖秀萍的声音。“何雄健!你在家吗?出来一下。”
赖秀萍又继续叫喊了一声。还没有等何雄健反应过来,他的母亲郭梅立刻在二楼阳台往下叫喊:“是秀萍啊,来找雄健吗?好的,我现在就叫他出来见你。”
说完,郭梅就匆匆的走下楼,找到何雄健并说:“快点到外面去见秀萍啊,她来找你,等了好一会啦,你如果再不出去见她,人家姑娘就等得不耐烦,会生你气的,你可别让秀萍生气,知道吗?快点去!”
何雄健想躲也躲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走去,打开门,看到门外婷婷玉立的赖秀萍,正微笑着,简直就是个完美的淑女,只见她的双手紧扣,放在裙子前,头稍有点低着,抬眼时,尽是羞涩的目光。“哎,秀萍,你怎么来了?”
何雄健把手伸到头上,装作在搔头。赖秀萍以妩媚的眼神望着他,对他轻声问:“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七夕节,牛郎和织女千里相会的日子。我记得你可是知道的,以前我们小时候,就一起在这个节日出来。而且,你还让我来扮成织女,而你就当牛郎呢。”
“哦,原来是七夕节,我还真的忘记了。”
一边说着,何雄健心里在想,这回可糟了,赖秀萍这个时候来找他,估计是想在这天晚上约他出去。而他却又想到,绝不能让董明月在那个乌岗的凉亭独自一人等太久,甚至让董明月等上一分钟,他也会感到内疚,就如同辜负了董明月的真情般。他此刻脑子里想的,尽是如何找个籍口,自然而合理的推却,既不会让赖秀萍不高兴,又能顺利脱身,前往乌岗的凉亭。果然,何雄健猜的没错,接下来赖秀萍倒是既主动又勇敢,直接就向他提出:“每年这个时候,祖庙的灯光夜街,总是会有很多人去,很多年轻男女都去那里逛,而且一路都是全国各地的小吃,我们小时候不是一起去过的吗?现在都很怀念那个味道,如果你愿意陪我去的话,顶多我来请你尝小吃了,我读书时有奖学金,还有过年的压岁钱,还是够钱请你的……”面对赖秀萍这样的盛情邀约,何雄健真不忍心拿什么籍口拒绝她,更不忍心让她就这样失望的走回家,可他又想到,偏偏这个时候,就是他必须去见董明月的时候,假若不是因为这个,他当然会答应赖秀萍。想到这里,他感到无比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赖秀萍却观察细致入微,她看出何雄健脸上的纠结,不禁问:“怎么了?何雄健,你不想去吗?那里真的有很多小吃的,你以前不就是一直嘴馋,想吃却没钱吗?我刚才不说了,我来请你,就不用你掏钱了。”
何雄健立刻对赖秀萍说:“秀萍,不是钱的问题。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付钱的当然是我,不会让你花一分钱。可问题是,我今天晚上,不可以……”听到何雄健这样欲言又止,赖秀萍不禁继续问他:“为什么?”
这个时候,何雄健却又怎么也回答不出来,他感到恻隐,既不想欺骗赖秀萍,又不想说出真相。正当他为这样耗着时间而发愁时,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一个骑着自行车飞快赶来的黑影,当这个黑影越来越近时,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认出,这个前来的人,竟是顾长君。“顾技术?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就来到这里了,这是我家啊。”
何雄健一面诧异,对着顾长君问,他心想,难道是顾长君有什么紧急的厂内事务,要找他解决,从而找到他家这里来。此刻,顾长君看到何雄健和赖秀萍都在这里,不禁停下自行车,来到他们跟前,长长呼出一口气。然而,他还得不断喘气,因为刚才太赶速度,以致于消耗过多的体力,造成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一会后,他才掩着胸部,平缓着呼吸,好久都说不出话来。赖秀萍也一下子就认出了顾长君,立刻说:“哎,是你啊?你当时说是526厂的,我其实很想问一下,问你认不认识何雄健,只是那个时候是工作时间,不方便聊这些,我就没问了。真没想到,你竟然来这里找何雄健来了。”
何雄健感到更惊奇,他问:“哎,你们俩认识?那就不用我介绍了。顾技术,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跟我小时候玩得很好的女孩。对了,顾技术,你快说吧,你究竟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找到我家来,快点说啊,究竟是为啥这么急了?”
顾长君也反应很快,他立刻随机应变,对何雄健说:“没什么,就是因为一个重要的参数,想跟你核对一下,只要你确定,这事就完了……”一边说着,顾长君一边从胸前的衣兜拿出钢笔和小本子,然后写了几下,交给何雄健并说:“你核对一下。”
当何雄健在核对的时候,顾长君望着赖秀萍,对她微笑着说:“真没想到,会这么的巧,你竟然认识何雄健,他跟我在工厂里很要好的,是好同事兼好朋友。”
赖秀萍也微笑着回答说:“嗯,我也觉得太巧了,更巧的是,在这里碰上了。你竟然来找何雄健,而我刚好也是来找他的。”
顾长君继续笑着,对赖秀萍问:“你来找他,是想约他到外面去逛街,是吗?今天是七夕……”赖秀萍回答说:“是的,可他……”一边说着,赖秀萍一边扭头望向何雄健。何雄健刚才看着顾长君和赖秀萍在对话,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让顾长君去陪赖秀萍逛街。于是,他立刻对顾长君说:“是的,我刚好这天脑冲血,头晕脑胀的,可能是修机器的时候扭脖子修得太久了,根本走不了远路,实在不能到外面去。要不这样,顾技术,你就帮我陪秀萍去逛这个街,怎么样?”
顾长君不禁一怔,他感到无比意外,立刻低下头害羞地笑起来,小声地说:“我,无所谓,反正就一个光棍,回去宿舍也是闷着,就怕人家姑娘不想让我这样的赖蛤蟆陪着逛街……”顾长君长得一点也不差,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他这样谦虚自嘲,反倒是让赖秀萍尴尬起来,只好对何雄健说:“既然你不能去,那我就跟你们的顾技术一起去吧,要不要给你捎一些吃的回来?”
何雄健听到赖秀萍答应下来,一阵兴奋激动,立刻说:“不用,不用。你们快点去吧,迟了就怕那些卖小吃的都收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