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凉亭里,一直搂着。搂了好一会后,董明月对何雄健说:“你不是想就这样抱着我度过一晚上吧?今天是七夕节,祖庙那边会很热闹的,而且有一棵许愿树,听说如果有情侣谈恋爱,去把自己的愿望扔上那棵树,就一定会实现,你知道不?”
说完后,她就扭头望向何雄健。何雄健当然知道这个延续多年的风俗,也很想和董明月去那棵许愿树前面,一起虔诚许个愿。然而他却想起,这个时候赖秀萍和顾长君正是去祖庙的夜市,而那里离许愿树很近,极可能他们就顺便去那里一下。如果他跟董明月一起前去,就极可能被赖秀萍和顾长君撞个正着。更何况,他跟董明月谈恋爱本来就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去那儿很容易碰到熟人。“啊?你想去?”
何雄健疑惑地望着董明月。董明月却点了点头。何雄健一面无奈地对董明月说:“你就不怕被发现?今天这个时候,会有很多人去那里的,特别的拥挤,并且极可能里面就有你们恒业厂或者咱们526厂的工人,你就不怕被人家认出,知道我跟你在谈恋爱?我倒没什么,但你们恒业厂的规矩不是很严的吗?更何况,让朱志洪知道了,会把你怎样?”
董明月却对何雄健说:“我早有准备,你看这个……”在说着之际,董明月已经从裤袋里掏出两块白色的工业用口罩,对何雄健说:“只要咱们俩戴上口罩,估计就没人认得出来了吧?更何况,如果被人认出了,不承认不就得了吗?”
“还真的服了你,好吧,去就去。”
何雄健说完后,就和董明月一起戴上口罩,然后拖着手,往祖庙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顾长君和赖秀萍已经到达祖庙的夜市,两人在缓慢走着,一路上都有小吃摊贩向他们吆喝,让他们尝一尝摊档上的美食,然而他们都笑而婉拒,心里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一路走来,顾长君都推着自行车,他曾尝试大胆提出,让赖秀萍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可赖秀萍却笑着对他说,只是那么一小段路程,距离不远,走路过去还会更轻松,可以看看风景。顾长君无奈之下,只好一直陪赖秀萍这样走过去。他好几次想找话题,说着夜景很美或天气很好这样的话,然而赖秀萍往往就是一句话回答他,接着再也没说下去。让他感到这样找话题下去,也感到无比困难,就像大家都没话可说一般。然而,当顾长君说起何雄健的时候,赖秀萍就突然话多起来。“何雄健跟你是自小一起玩着长大的?那就是青梅竹马了,你们童年时候,应该有多趣事吧,能不能说一些让我来分享分享,我特别喜欢听这方面的。而且,何雄健在工厂里跟我谈起你的时候,就好像陷入美好的回忆一样,但我问起他过去的事,他却不肯说,所以就找你来说是最好了。”
顾长君说。赖秀萍不禁笑起来,脸容就像含苞欲放的月季一般,她笑着抬头望望月亮,然后陷入回忆,说起她跟何雄健小时候的事,说得停不下来,而顾长君就在她旁边,一边跟她并排走着,一边认真地倾听着。当赖秀萍说起何雄健时,顾长君看到她展现出眉眼间含情脉脉的笑意,心里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不禁感到隐隐一阵难受。然而,眼下这个情景,对顾长君来说,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幸运,他万万没想到,何雄健会让他跟赖秀萍一起去逛街。虽然赖秀萍本来想约的,是何雄健。在一个小时前,当顾长君在赖勒明口中得知,赖秀萍去找何雄健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痛切心扉地接受着,赖秀萍已经跟何雄健谈恋爱的局面,而他这么急匆匆地赶去何雄健家,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这是不是真的。如果他得知这个已经是事实,他会祝福这对情侣,然后黯然离开。可后来的结果是,他得知,何雄健并没有跟赖秀萍确立关系。并且,何雄健还让他陪同赖秀萍逛街。顾长君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在感谢何雄健,还是对何雄健产生了暗恨的情绪。毕竟这样陪着赖秀萍,却得知赖秀萍心里想着的是何雄健,对顾长君来说,是一种痛,难以言喻的痛。赖秀萍说完她跟何雄健之间的童年往事后,突然问顾长君:“为什么何雄健会叫你顾技术?还有,你平时跟何雄健很熟吗?他是不是对你说起我来了,都说了些什么?”
顾长君只好坦率地回答:“何雄健在进厂之前,工厂里所有人都叫我顾技术,所以他也跟着这样叫我了。何雄健进厂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能你会认为,我跟他认识不久。但事实上,我却感觉自己很了解他,因为他比较真诚,爽直,所以跟他不用谈几句话,我就感觉跟他像老朋友一样,有句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何雄健,几乎是什么话都说,他确实在我面前提起你,可他所说的,我并不想告诉你,而且,也不知道告诉你是否合适……”听到顾长君这最后一句话,赖秀萍立刻停下脚步,恳切而激动地对顾长君说:“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在他心里究竟是怎样的。”
这一刻,顾长君怔住了,他实在不知道,是否应该坦诚地把何雄健曾说过的话告诉赖秀萍,毕竟有可能,赖秀萍会因此而伤心,而何雄健又不知会否责怪他对赖秀萍说起当初无意说笑间说过的话。然而,想了一会后,顾长君还是对赖秀萍说:“真想知道?好吧,那我就直率一点,我这个人本来就很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希望你别因为我说出来的话,而感到不高兴。”
赖秀萍点着头,眼中含光的凝望着顾长君,对他说:“嗯,我不会不高兴的,绝对不会,你就说吧。”
顾长君以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讲述他跟何雄健当时聊天的情形。说当时何雄健很清楚的说起小时候跟一个女孩玩耍的情形,但不知道那算不算恋爱,到后来,何雄健觉得跟那个女孩由于学历和工作背景不同的原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何雄健感到自卑,觉得配不起那个女孩,因此想尽可能忘记她。赖秀萍一直静静的站在顾长君跟前,听顾长君述说着,她的表情一直很平静,直到顾长君说完并停下来,赖秀萍才笑着说:“他太傻了,怎么可以这样想。”
顾长君以为赖秀萍会很受伤,然而却看不出她有一点忧戚,只见赖秀萍把秀发往后轻轻拨了一下,然后说:“走吧,咱们一直这样走,就可以去许愿树,我估计那里一定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