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你遇上那个陆繁星的时候,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是——”厉绍棠出乎意料地开腔,“一陆繁星,她名字很好记。”
“哦,那我继续问了。”
厉劲秋再次问道:“你遇上她的时候已经十八岁,她才十一岁,你们整整相差七岁,以你的心理年龄来推算,十八岁的身体,应该是有二十五岁的心理了吧!呃,可能还更老些。”
“我想问问你,你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怎么就跟一个才过十岁的孩子置气上了?”
厉绍棠夹着烟的手微紧,眼中闪过暗芒,“不知道,就是从没见过那么讨厌的孩子,一点点大说话就很社会,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好像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她就是世界的中心。对我来说她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恃宠而骄,从小就会祸害人,不及时纠正,长大后祸害得人就会更多。”
“我很意外。”
厉劲秋突然说,表情也严肃了不少。厉绍棠疑惑,“你意外什么?”
“我就意外像你这样的人在第一次遇见一个人的时候,竟然脑子里会想这么多。”
厉劲秋表情惊讶无比,“我一直以为你向来目中无人。”
厉绍棠:“我没目中无人。”
“是。”
厉劲秋笑,“你目中有个陆繁星。”
“不是——”男人突然感觉有点胸闷,他将领带扯松了些,“那时候我和她大哥一个宿舍,她大哥是个十足的妹控,一天之中最起码会提起她十次,有时候更多,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对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还算有点了解。”
“那你当时失望么?”
厉劲秋又问:“她真人跟她大哥口中的形象有落差么?”
“有。”
厉绍棠摁着眉心,“她本人长得还要好看,即便那时候才十一岁——”对于这个厉劲秋并不怀疑,那个女人确实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若是生在古代心术不正的话定会成为一代祸国妖姬。“那后来呢?”
“后来……”厉绍棠语气顿了顿,“后来就遇上了她姐姐,一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不自信、怕生、说话总低着头,而且声音很小,不太会学习,也没什么朋友,在陆家像是一个隐形人,跟我当时在厉家的情况很像。”
厉劲秋眉头微皱,脑子里浮现那时候的厉绍棠,穿着古板,脸上戴着眼镜,话很少,看上去没自信,他们其他几个兄弟当时吃穿用都是最好的,可他没有、他必须都要靠自己。只因他和他们并非一个母亲所生,他在厉家算是半个外人。但,谁又会想到曾经那个看着最无害、最没杀伤力的人会成为今天这样。此时,厉绍棠又说:“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厉劲秋眼神又深了些,“你觉得那就是喜欢?”
“难道不是?”
厉绍棠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得。”
厉劲秋耸肩无语,“如果喜欢就是在一起舒服,那我应该跟我妈结婚。呵,高智商的人果然情商都极低。”
厉绍棠:“……”“有没有别的要问?没有、我就去睡了。”
这个“睡”字提醒了厉劲秋,想到自己不久前的“遭遇”,他就心绪难平,特别想找个“同病相怜”的男人问问——而眼前就有一个,岂能放过!“有、还有。”
他连忙出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厉绍棠拿一双冷冰冰的眼盯着他,“你想辞职去当狗仔?”
“没有。”
厉劲秋扒了扒头发,“就好奇嘛!毕竟我们有相同的遭遇,都被女人设计睡过——”“哦不对,你是、我不是。唐糖至少没灌我酒,只是趁机睡了我。”
厉绍棠:“……”这话轻而易举刺激了厉绍棠的神经,他直言道:“你以为那种劣质春药真能让我失去理智,被人为所欲为?”
厉劲秋感觉自己简直挖到了爆炸性新闻,如果他真是一个狗仔的话,眼下都要激动得手抖了。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当年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其实他是可以规避掉的,但是他并没有。“你是故意被睡的?”
厉劲秋问。厉绍棠从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感觉,但此时他明显感觉到脸上发烫、热烘烘地,他不再理厉劲秋,直接走进小房间,狠狠甩上了门。他也不是故意被睡,只是……当时他没克制住。明明在她以前别的女人也用过这种手段想爬上他的床,他都没有反应,偏偏对她……都怪那张脸。是的,就是怪她那张脸。他刚仰躺到床上,门外就传来“啪啪啪”地敲门声——随后就听见厉劲秋在外面喊,“诶,臭小子你给我开门。你那是什么态度?好歹我是你二哥。”
厉绍棠轻飘飘地回,“我们就相差两天。”
“比你早出生一秒都是你哥,别否认!”
“我要休息了,你还想怎样?”
厉绍棠开始不耐烦。厉劲秋也不是个啰嗦的人,若不是自己弟弟,他也懒得管,只说:“不管唐糖妈妈是不是陆繁星你都别再去招惹人家,我看唐糖爸爸那人不错,比你靠谱多了,女人都想要稳定的生活,所以你识趣点。”
听见这话,厉绍棠心里不是滋味,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复杂滋味——他没回答厉劲秋的话,仅是慢慢闭上双眼。看不见后对周遭一切都变得异常敏感,他听见厉劲秋从房门口离开的脚步声,但之后没多久又折回来。“诶,我说你这人可真变态的,当时人家才十一岁,你就对人家想入非非了,你是不是有那个恋什么癖啊?”
厉绍棠当然清楚自己没有那种癖好,他见到她第一眼的那种感觉从未在别人身上出现过——从没有。……这一夜,厉绍棠基本无眠。第二天他就启程回了渝城,完全忘记了曾答应许心慈一起回这件事。一回到渝城,他就马不停蹄去了厉氏。刚进办公室,容言跟黎洛两人就一脸公式化地跟进来禀告相关公事。四年前的事让黎洛一夜间成长,也让她跟厉绍棠有了隔阂,即便她眼下依旧在他身边办事,但并不表示心里毫无芥蒂。在黎洛看来,是他害死了那个人。黎洛面无表情说完后就微躬身走了出去,不像以前那样会赖在办公室里听容言讲完,然后两人一起出去——待她离开后,容言说:“厉总,黎洛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如果我真生气,还会让她回到我身边么?”
厉绍棠淡声反问。容言笑了笑点头,但很快他脸上就浮现化不开的阴霾,“厉总,李医生建议你尽快给他答复,他说这种事赶早不赶晚,让你放在心上,别再拖。”
“呵。”
男人笑,好似并非是性命攸关地大事,“容言,想一起么?”
容言顿时怔在那里,“我……还不想死,至少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也是——”厉绍棠拿过手边的文件,“不然你早就做手术了,不会还拖到现在。”
容言攥紧手,“那厉总呢?准备怎么办?”
“我不像你那么怕死。”
男人说:“但也不是现在,告诉李医生我会做手术,但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容言突然感觉呼吸有点急促,“厉总,李医生说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机率。”
“嗯,我知道了。”
男人语气不痛不痒,“放心,如果我没死在手术台上,我会去买彩票。”
“厉总,您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容言急了。他在这个男人身边办事这么久,从最先的刺头到眼下的处变不惊,其实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但此时此刻,他有点熬不住了,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手机铃声适时打断原有的紧绷气氛——容言看见来电显示便着急接听,“你确定?好、我知道了。”
厉绍棠从抽屉里拿出烟盒,有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厉总,美国那边的单子被人半路截胡。”
容言纳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我们的单?”
男人却笑,墨色双眸都染了笑意,“总会有人、总会有人敢。”
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