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甚是陡峭,张晚林背着背篓走在山上,不时踩落一些石子向山下滚去。越往上走,迷雾越是浓厚,就像一层水汽,深入其中能明显感受到一些水的滋润。不久衣衫便显得有些润了。到得一片山中的林地,这里静谧无间,浮在迷雾中的树林呈现奇幻般的色彩,宛如让人走近了一个神秘之地。这是雾幻林,因常年笼罩在雾气之中而得此名。一些特有的植物分布其间,比如幻腾、幻草、云雾树等等。张晚林所找的百忧草便在这里。张晚林折下一根树枝在前方深草中探路,往往一些野兽会隐藏在草丛中给人出其不意。尤其在这雾里,可见范围不足三米。他这般寻觅着,那静谧的林里只有他一人独自敲打草丛的身影。弥散的雾气似幽幽少女依在他的身旁,爱抚着他的脸,挑逗着他的唇。张晚林找到了沿树生长的彩菇、幻腾等,一一放进了背篼,慢慢的,背篼满了一半,却还是没有找到百忧草。有些时候最想找的偏偏就是最遇不到,而最不想遇到的又偏偏总能遇见。比如现在张晚林虽然找到了各种较为珍惜的药材,却始终没有找到百忧草。天空陡然划开几道金黄闪电,撕开了沉沉雾气,那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把天空都扯开了一个窟窿。张晚林感觉这闪电尤在耳旁,直震得他大脑嗡嗡乱响。他捂着耳朵向前面的洞穴跑去。因为接下来就是漫长的雷雨。洞穴呈一个成人的高度,百草掩映,从外看就像一道草的瀑布奔涌而成的门帘,随风而摆。这个洞穴还是张晚林来了那么多次头一次发现,这不得不归功于他眼中的幻想。他所见的一切其实是失去重度色彩的景色,斑斓色彩在其间暗淡,而黑暗却比永恒的光明更加夺目。这也是昨天深夜,他之所以能发现藏之隐蔽的女子。大雨倾盆而下,与这山间碰撞,激荡起更多滚滚白雾。从洞穴那个角度往下看,只见那些白雾掀起惊涛骇浪,在闪电的金色光芒里化成一个个庞然巨物,彼此相搏,相吸,甚是壮观。雨一时半会儿并不会停止,张晚林放下背篼,往洞穴里面探去。越往里走越有一股腥臭味,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慢慢多了一些黏滑的液体。这给张晚林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的脚步。黑暗更甚,对于常人讲已经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对张晚林来说这并不算什么,甚至他很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和外面并无二致。这就像,他原本就生长在黑暗里。洞穴慢慢变得开阔,呈现一个喇叭形通向一个更为开阔空旷的空间。这里有一池碧水,洞壁上方渗透下的光芒落在上面,呈现一颗颗闪耀的星辰。在水池岸边,生长着几株亭亭弄姿的绿草,在水的侵润下愈发娇嫰欲滴。张晚林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百忧草。他大喜过望,就要去采下这些草,然而却没有顾及池子边缘的湿滑,一脚滑倒摔进了这一碧清水。这水池里深不见底,仿佛有无数只手拉着、拖着张晚林挣扎的身体。张晚林费尽力气才游到岸边,可是岸边的湿滑让他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岸。就在他寻找如何上岸的时候,水愈加的冷了,就像一块液态的寒冰,冻结所有的活物。张晚林身上的热度被快速吸取,已然瑟瑟发抖。这个水太冷了!冷若千年寒水中最冰彻冻骨的冰块,万年不化。没有人可以承受这样极端的寒冷。但他是唯一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的体内正散发着柔和冰蓝的光泽,通透水壁,传递四周,形成一道魑魅的灯盏。这抹画卷美若美画,无人可及。张晚林唯一的途径就是抓住眼前的几株百忧草上岸,可是它们的距离却隔在一臂之外,他无论怎么伸手,手指都是差着一毫之距。脚在水下踢蹬,恨不得有一块垫板,可是这般让身子更加浮沉在水中。他被灌了好几口水。在水里的翻腾中,张晚林隐隐看到水下突然亮起了两盏黄灯,幽幽自黑暗中飘来,越来越大。一股本能驱使着他快速向上方游去,他积蓄力量,在水中使出浑身解数,一个鲤鱼打挺般将身子送到了岸边,手刚好够到一株百忧草。他紧紧抓住,往前爬去。就在这时,那灯盏已亮至脚下,竟是一对蛇的眼睛。它张开巨嘴,势如破竹地从水中轰然冲出,水花四溅。张晚林刚好与它擦身而过,整个水池都被它开合的大嘴所掩盖,这就像一朵狂花猛然从水池中怒放。在岸边的张晚林一看,这该是怎样一头巨蛇呀。它的身子从水中延在洞顶的最上方,黑色的鳞片折射冷硬的光芒。它吐着蛇形,如诸神俯视般看着张晚林。张晚林爬起身子向洞外夺命奔跑,身后传来嘶嘶的声音。那双金黄色的大眼快速游动在张晚林背后,紧跟而来。张晚林一边奔跑一边在包袱中翻找着什么,从包袱中丢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终于找到一罐硫磺。他刚打开,巨蛇的大嘴便咬了过来,将他一口吃下。张晚林直感觉周边都是湿滑的浓液,压迫的肌肉几乎让他全身不能动弹而窒息过去。这里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他能感觉到这些肌肉的蠕动,他正被送往肠胃。突然,肌肉压力变大,接着显出一阵痉挛。张晚林在一阵头眩目晕中被吐了出来。他的身上被裹上一层黏黏的白液,就像胶水一样让他肢体难以动作。那只大蛇在一旁呕吐着,发疯一般撞击着山壁。张晚林想应该是刚才的硫磺,他赶紧趁此机会往洞外逃去。终于见到了那洞口的光亮,从没有哪个时候张晚林这般喜欢光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往那跑去,然而,那大蛇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