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枪打出头鸟,而法不责众,这是朝臣普遍的心思了。“刚刚在朝会上,皇兄为何让我同意这么出格的行为?”
谢白止犹豫道,“这和礼不符。”
谢私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是钱家有人犯了砍头的大罪,李家愿意拿出丹书铁券吗?”
谢白止一愣,若有所悟。“那若是李家有人犯了重罪呢?”
谢私霈抛出了两个问题,然后就静静的捧着一杯茶不说话了。他一向如此,不是直接给谢白止细细的讲,而是让谢白止去思考这样做背后的缘由。谢白止不笨,皇兄这么一点拨,他就明白了七八分。“若是钱家有人犯了重罪,那么李家的人肯定想为他奔走,免得拿出来丹书铁券;而若是李家犯了重罪,钱家必须得拿出来丹书铁券,那心里必定不情愿,会借此提出诸多要求。”
谢白止这么说着,慢慢的皱起了眉头。但是谢私霈只是静静地坐着喝茶,显然自己的答案让他并不满意。谢白止又细细思索了一阵,眼里闪过恍然:“朕差点被那个六品的小吏摆了一道!”
“何出此言?”
“无论是李家的人奔走,还是钱家要挟李家提出要求,这一下子就都是有迹可循的把柄了。”
谢白止抚掌叹道。“我若是在关键的时候使人盯住,便是拿捏了整个李家的把柄,毕竟丹书铁券护佑两族,谁也逃不掉。”
谢私霈赞叹的点了点头。“这样,李阁老便护不住这个诺大的李家了。”
谢白止暗叹,闪过一丝不忍。“陛下这些时日,在人心上掌握颇多。”
谢私霈简短的说了一句,旁的没有多说。实际上,钱大人这么做,实际上的隐患非常大,不只只是谢白止说的那些,还有旁的。钱家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因为这一份丹书铁券,他们和李家搭上了关系,而李家呢?李家为了半份丹书铁券,从此就要畏手畏脚,要帮扶钱家。而帮扶钱家,势必会让和李家亲近的几大望族不满。倘若李家这么做的多了,怕还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会说些什么了?谢私霈微微笑了。说李家为了半份丹书铁券,连世家的脸面都不要了,还是会说李家不顾亲近的大族,反而去照拂一个小小的钱家呢?固若金汤的堤坝如何溃散?水流冲之,蚁穴筑之,水火掩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他为谢白止埋下了一条颠覆这些望族的线,只看谢白止能不能利用好这条线了。至于旁的,谢白止没有完全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很好,是一个为君之人应有的谨慎。看来自己,是不需要过多担心了。回到王府,就看见莫水鸢已经等在了府门了。如果不是自己上朝之前好生安抚,说不定她还会去宫门等着。就那么着急结果么?谢私霈心里有些好笑,但是他还是端着一副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不让莫水鸢看清楚自己的心情。“大朝会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的好玩的事情?”
莫水鸢兴致勃勃的问道。她自然是想直接问,谢白止有没有用自己的计策,但是这个人别扭的很,若是自己直接提起,他怕是又要用醋了的借口,又来折腾自己。莫水鸢揉了揉自己还在酸痛的腰,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就算她是神医又如何,止痛药通常都对身体有伤害,而且麻烦,过上两三个时辰就得继续喝。有这功夫,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所以说,就算是神医,也喜欢偷懒啊。谢私霈知道她想问什么,却故意答道:“热闹极了,满朝的文武都很激动。”
所以呢,他们到底捐了多少银子?莫水鸢想直接问,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明明是自己的计策,怎么她这个“师爷”还得顺着谢私霈说话,给他赔小心呢?但是她又的确在意这一点,于是眼巴巴的望着谢私霈,只是不说话。“满朝文武捐了差不多一百万两银子。”
谢私霈叹道,他自己也感到很是意外,但是这百万银子比起丹书铁券的价值,也实在是太低了些。莫水鸢松了口气,百万白银,肯定能解了南疆之围吧。只是如何把这百万银子运到南疆,一路上道路崎岖,还有山匪水贼劫道,怕是十分的不容易。“秦臻这两日怕是急的不轻。”
谢私霈说了一句,和莫水鸢相视而笑。单单人去南疆,那有什么办法迅速收拢组织那些常年在南疆驻守,对京城诸人不屑一顾的兵士?但若是带着银子去,那情形就差了太多了。只能说,谢私霈才是真正的走一步算十步,秦臻虽为武将,但是在计谋上,还是差得远啊。秦臻这两天没有多找景王,他在家里长吁短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景王才能想起自己。但他又不好意思再去找景王——万一自己去的太频繁,惹了景王不快,那可怎么办?待到大朝会后,秦臻就更焦急了。银子都已经筹好了,自己若是不去,那岂不是让别人抢先得了南疆兵士的爱戴?他在自己家的大门内踱步,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老爷,您今天怎么有闲心来这守大门了?”
在门房里偷闲的家仆探出一个头,愣愣的问道。秦臻眼一瞪,气恼道:“多嘴。”
家仆脖子一缩,又回了门房,不再多说话。秦臻更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什么。旁边的贴身小厮机灵,冲着门房恨恨骂道:“真是没有规矩,老爷做什么,是你能问的吗?”
骂完,他也有些不知所措:“爷,咱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秦臻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家的这些奴仆,都是脑袋里少了根筋啊。等到了天上红霞飞,飞鸟回,他终于等到了景王府的侍从。“小哥快请进来坐,不知道您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啊?”
秦臻满脸的笑意,好像这个小哥是他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