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声音响起,邱洋才缓缓睁开眼睛,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可能是太累了,我去洗个澡。”
然后转身走进卫生间,留下一脸愕然的苏颖。待他洗完澡后,身上的欲Huo也已被他压制下去,而苏颖也已经睡下了…黑暗中,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得叫着——顾笙歌!顾笙歌!紧接着,眼角滚落一行清泪…他的心情仿若是个仅有一枚硬币,却许错了愿的孩子,想跳下喷水池拿回硬币,收回愿望,却发现千千万万的硬币中,他再也找不到当初扔下去的那一枚!镜子里照出他黑黢黢的影子,冷气寒飕飕的,他挪了挪手,触到苏颖的发丝,凉凉的,滑滑的,像是床上铺了水帘子,拈起一缕,缠绕在指尖,仿佛丝丝缕缕都是凉透了他心的哀愁。顾笙歌!他的嘴歇不下来,像是肚子憋了许多个顾笙歌,好似非要全部吐出来不可!邱洋的父母原本是一家国营企业的工人,自那家国企倒闭后,二老就以打零工为生。之前他原本是打算要将二老接到B市享福的,但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小市民,一辈子没什么见识,况且在小城镇住惯了若突然到了大城市总会觉得有些胆怯,再加上他们又舍不得左邻右舍,于是他就在家乡的小镇上买了一幢舒适的小楼给他们住,还请了保姆悉心照顾。自己这次回家没有提前通知二老,直到打开门进去时,邱母喜极而泣,忙拉着保姆去菜场买菜,他的父亲是个少话的人,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家里才热闹起来。“你这孩子回来也不知道先打个电话,你那房间程军现在正住着呢,其他房间我都没收拾,你看…”邱母吃了口饭,直嗔怪儿子不说一声就回来了,眼下他的房间正住着别人,赶也不好赶。“我是临时起意回来看看你跟爸的,住一晚就走,家里有这么多房间,我住哪间都行,怎么,程军他住我们家了?”
程军是邱洋姑妈的儿子,两人年龄相仿,在他还没出国以前,两人关系倒是挺亲密。“你也知道他和他爸脾气合不到一块去,三天两头父子俩就会吹胡子瞪眼,我想反正我跟你爸住这么大的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干脆就让他暂时住这了。”
邱母正说着就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走进了饭厅,头发梳得光溜整齐,圆脸盘,穿件灰衬衫,样子虎头虎脑的,手指上挂着个钥匙圈,转得几把钥匙‘锃锃’响,那人在看见邱洋的一霎那,眼里有抹惊喜闪过,这人正是程军!“呵,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今天这太阳咋一直不肯不下山,原来是我们的邱老板回来了!”
“呵,我们正说到你呢,来来快坐下吃饭,张嫂,你再去拿个酒杯来!”
邱母拖了把椅子到邱洋旁边,招呼程军坐下。保姆拿来小酒杯,邱洋把茅台斟到酒杯里,递给程军,“我也是抽点空回来看看爸妈,明天就走了。”
“你是大忙人,我可比不得,难得回来一趟你好好陪舅舅喝两盅,晚上咱哥俩再出去喝个痛快!”
程军豪爽得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显然是常应酬的人。邱洋也把酒干掉,程军让他觉得亲切,而后拍了拍他的肩,“嗯,晚上还是去老地方吧。”
他口中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沿江边上的堤坝,水泥筑成的,缝隙里长了许多青草,夜晚到那里,或坐或躺,红色的月亮照在江面上,听着船行的‘轰轰’声,看长江滚滚而去,倒是别有一番滋味。邱洋曲膝坐在堤坝上,拉开一罐青岛啤酒,手肘支着水泥地,不管仰躺在旁边的程军,自顾自喝起来,“你现在还在国税局工作?”
程军双手交错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圆月,“是啊,做得真他妈郁闷,我想出去闯闯,如果再跟那帮人混下去,指不定哪天你就得往牢里给我送饭!”
邱洋对内地的机关单位并不是很了解,但他清楚以程军莽撞的性格,想来也混得不怎么好。“你要知道你这可是铁饭碗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最好想清楚!”
“呸,我才不稀罕!”
程军偏头啐了一口,“有时想想觉得人真不该长大,以前我们三个人坐这里的时候,我还壮志凌云得说将来要出去赚大钱,而你和顾笙歌却说只想安心上完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就结婚过过小日子,我当时还笑你们俩没出息,没想到现在我们的处境居然反过来了。”
江风拂到脸上,微微的湿冷,邱洋默默得喝酒,波澜壮阔的江面倒映着城市五光十色的灯火,江水流逝,灯火依然,如果他和顾笙歌也像那些灯火一样,不管时间的长河怎样流逝,一切都一如从前,那该多好。“程军,你…后来有没再见过她?”
“我想想…没有!不过那女人也真没良心,跟你分手之后竟然连我也开始躲了!”
程军的话让他很是不悦,他听不得任何人说她的坏话,遂语气有些僵硬道,“她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啊?”
程军突得坐起来,偏头看向他。“算了,都过去了,笙歌现在也在B市,我见到她了。”
“嗯?那…那你们俩复合了?”
“怎么可能,她嫁了个有头有脸的丈夫,而我也有了女朋友了,一个…跟她挺相似的女孩。”
闻言,程军脸色一变,语气不满,“我不信哪个女孩能跟笙歌相似,就算有,这世上也找不出像笙歌这样好的女人!”
邱洋猛得捏扁易拉罐,用力掷在地上,‘当当当’几声,罐子磕碰几下才停住。“那你说我怎么办?分手这么多年,难道我要像王宝钏一样继续苦等她回头?”
程军手支着水泥地跳起来,“可你也别忘了,当初笙歌从跟你谈恋爱开始就吃了多少苦!你也知道她爸妈当时有多反对你们,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你在一起,而你那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这辈子哪怕就是死,哪怕只剩下鬼魂也会永远守着她!笙歌喜欢上你这样的负心汉真是她倒了八辈子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