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不愿意开口,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医生推门过来查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穿着白大褂,剪着干净利落的短发,手上抱着一个文件夹,看了一眼我的水袋,问道。我摇摇头,“只是喉咙还不是很舒服,医生,你能不能给我开一点药?”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轻微地皱了皱,随后递了一张单子给靳寒,对他说道,“病人家属,你去四楼交费拿药。”
看着靳寒离开的背影,我一时陷入了沉思,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既然已经认定了我出车九,为什么还要喂我喝粥,还要替我拿药呢?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什么时候多了一种叫“愧疚”的情感?“乔西,是吧。”
等靳寒离开病房之后,那个医生坐在了他的位置,蹙着眉头看着我。我点点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她胸口的卡牌,主治医师下面写着“任倩倩”三个字。任倩倩一副严肃的模样,“乔西,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和我们说,我们可以帮你报警。”
“??”
她的话让我根本无从回答,“医生,这……什么意思?”
观察到她盯着我的脖子看,我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大概是这一道没有消下去的红痕让她产生了误会。“经过检查,我发现你的腰部青紫,有轻微的撞伤,后脑的头皮也被损坏,还有更甚者,你的脖子……”任倩倩压低了声音,“你别怕,你告诉我,是不是刚刚那个人虐待你?他是你的丈夫吧?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让这种人渣得到法律的制裁!”
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呢?我笑着摇摇头,“谢谢你的好心,但你真的误会了,他,不是我的丈夫。”
我顿了顿,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这才又开口,“我昨天在路上遇到几个坏人,是他救了我。”
如果不是因为一时找不到其他理由,我是极其不愿意将靳寒描述成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任倩倩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她以一种质疑的眼光看着我,“真的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阴森森的,不像是好人?”
她的话让我抑郁的心情平顺了一些,我朝她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却见门被轻轻的推开。“医生谢谢你,你交代给我的注意事项,我都记住了,放心,我会忌口的。”
任倩倩听了我的话,转过头见到靳寒,愣了一下,随后对我客气的说道,“不用谢,这是我作为医生应该提醒的,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过来看看你。”
我嗯了一声,想起念小学时,老师教我们读到医生护士时,都是用不畏生死、鞠躬尽瘁来形容,而这个任倩倩,我觉得“冰清玉洁”更适合她,在如今这个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满是污浊的社会,她还能不怕惹事,主动关心我,的确对得上这四个字。任倩倩离开之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了我和靳寒两个人,他丢了一盒西瓜霜含片在我的身边,正准备坐下来,空气中却想起了一串熟悉的铃声。“说没有结局的故事,你不想听我就消失,离开我熟悉的桌子……”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视线盯着屏幕,我趁着他犹豫的片刻,也不顾自己还吊着点滴,直接从他手上抢了过去。是管原打过来的电话,“喂,姐,天呐,可歌可泣,你终于接电话了。”
听着他一贯不着调的话语,我点开屏幕,才发现果然多了一堆未接电话,有瑶瑶她们的,还有袁凌欢,高慧的,我问道,“你图片准备得怎么样了?”
“昨天那个雯雯过来,你不在,打电话也不痛,我拍了几张,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待会儿你看一下。”
“嗯,辛苦了,我昨天出了点事,待会儿就去公司。”
我说完正准备挂电话,却听那头传来一阵担忧的声音,“姐,是不是那些人又找你麻烦了?”
管原说的这些人自然指的就是韩昕,“不是,我先挂了。”
人总有些好奇心,他会这么问,也是关心我,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那一连串的事,我心里就特别的烦躁。水袋里已经没有多少,我按了床头铃,让护士替我拔了针头。“你要去哪?”
靳寒一直站在床边,皱着眉头看着我,眼中压抑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在床头找到了自己的大衣,套了起来,不耐烦地答了一句,“去公司。”
他没有再说话,我以为他不会阻拦,便绕过他就想离开,可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他突然横过来的一只手臂给挡住。“你什么意思?”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尽管我踩着高跟鞋,却依旧不得不仰视他,这种感觉让我更加不舒服。他放下了手,却在下一秒,整个人堵到了我面前,“医生还没说你可以出院。”
“靳先生,请问我出不出院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被他气笑了,冷哼道,“哦,我想起来了。”
我站在靳寒面前,伸出手,示意他拿出那个文件,可等了一会儿,却见他看着我,一动不动。“文件给我啊,你在这里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我签字么?”
我朝他又伸了伸手,“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晕倒了,我签。”
最后一个字,我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整颗心仿佛被一只利爪活生生掏空,只剩下一个空壳,风一吹就能破碎成齑粉。可他既然这么想让我离开,我也不能真像一条狗一样赖着不走不是?靳寒的脸色有些白,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紧紧握成拳,整个手臂好像都在颤抖着,雄鹰一样锐利的双眼牢牢锁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着眉朝后退了一步。说到底,我还是有些怕他的,这种怕,与他的身份地位无关,只是长期形成的一种习惯。尽管我嘴上说着再多倔强再多不屑的语言,但内心真正的畏惧却骗不了自己,这种感觉好像是来自上一世,定格在我心中。“你认为我守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等你一个签字?”
他的话像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狠狠砸在我身上。一束淡淡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的脸色更加的惨白,让人不敢触碰,生怕一不小心他就变成了泡沫,消失在阳光下。我想往后再退几步,离他越远越好,可无奈,身后就是病床,我根本无处可退,只能老老实实地站着,看着他的脸由青黑转变成苍白,面色变换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