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趁着黎夏还没醒的时候,霍彦斯独自去找陈宝。陈宝每天都是五点来钟起床,然后就给家里的两只老母鸡喂食,之后上山去砍柴,下午的时候走几十里的山路,送到县里的餐馆。在没有工地上的活时,这就是他们家所有收入的来源。霍彦斯出帐蓬的时候,陈宝正在喂鸡。他买不起那些鸡饲料,只能在山里寻些野草,和着老糠给鸡吃。霍彦斯看了一眼,马上命令手下们去买鸡饲料。眼看着霍彦斯一步步向自己靠近,陈宝吓得浑身打哆嗦,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你你你,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吼了啊!”
陈宝连连后退着,怀中的鸡食在慌乱中撒落了一地。“我说过不会动你就是不会动你,你这两只鸡一天能下几个蛋?”
霍彦斯淡淡说着,心下有点无语,难道自己就长得那么凶神恶煞不成?“这,这俩鸡每天一个蛋,有时候它俩心情好,会下两个。”
陈宝战战兢兢地回答着,不知道霍彦斯问鸡有什么企图。“你每天砍柴能卖多少钱?”
霍彦斯又问。那陈宝本不想回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霍彦斯的语气总是有种让人不容置喙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就开了口。“一天十五。”
霍彦斯默默瞥了他一眼,十五块钱,不过是一顿饭钱。有些人时薪就是这个的好几倍了。“我公司还缺个保安,你有兴趣吗?食堂里也缺帮佣的。”
霍彦斯向陈宝伸出了橄榄枝,若陈宝真的答应做手术,那么也算是他霍彦斯的恩人,他没有理由不给他一个稳定工作的机会。若是他不愿意做手术,那么自己也不会收回这个提议,帮助这种需要帮助的人,也不失为功劳一件。“你,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和我老婆,都能去大城市里工作了吗?”
陈宝不敢置信地问着,看着霍彦斯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长大了嘴巴。是福是祸?以他的人生阅历,他真的分不清。他将怀里的鸡食三下五除二喂完了之后,回了屋,将霍彦斯的话告诉了自己的老婆。霍彦斯站在陈宝家门口,定定地看了一会。这时,黎夏也醒了。“彦斯,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别又吓唬到陈大哥了,他好像还挺怕你的。”
黎夏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帐蓬中走出来,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一瞬间的恍神,还以为自己本来在医院里。“我和他聊了一会,应该没什么大碍。”
霍彦斯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回答着。想他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这里居然碰了壁。一点头绪也没有。“都说了陈大哥怕你了,唉,他早上的情绪怎么样?有松动的意思吗?”
“看不出来。”
霍彦斯又苦笑一声,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若是陈宝再不松动,他不保证自己会继续忍耐下去。这时,手下们买了早饭回来。黎夏帮着将所有的餐点摆上桌,看着琳琅满目的餐点,她不由得感叹着,不论是多么闭塞的地方,劳动人名都会在食物上有着专属于自己这方水土的创意。她想了想,走到陈宝门前,拔高音量问了一声:“陈大哥、陈大嫂,我们这边有早饭,要不要出来一起吃点?”
里面没有回应,但是眼尖的黎夏还是看见陈大嫂在房门一侧偷偷地张望了一眼。黎夏可以看得出来,她今天早上特地收拾打扮了一番,想必她开始重视这整件事了。“陈大嫂,过来尝点吧?要不给你们拿过来吧,其实你们这的早点样式我也没吃过呢,有几样看起来还挺稀奇的,看起来好有食欲。”
黎夏故意夸张地说着,其实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可是还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和陈宝夫妻俩拉近关系。“有糯米糍吗?”
只听见陈大嫂那边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着。他们这穷嘎哒粮食稀缺,糯米只有从外地运过来。陈大嫂小时候跟父亲赶集时吃过一次糯米糍,后来就永远地爱上了这种食物。“我问问,你稍等。”
黎夏心内一喜,事情逐渐往越来越好的地方发展而去。“彦斯,早点里面有没有糯米糍?没有的话现在能去买吗?”
黎夏高声问着,做好了完全的打算。霍彦斯跟手下们确认了一番,微笑着回答:“有,不仅有糯米糍,还有驴打滚,还有很多我也不认识,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黎夏松了口气,冲着陈大嫂那边又说:“陈大嫂,是我给您拿过来,还是您出去跟我们一起吃?你要是觉得人多闹腾,我们就让手下们都离开,就咱四个人吃个早饭。”
陈大嫂心动万分,一阵穿堂风吹起,那食物的香气顺着大门吹了进来,吹进了陈大嫂的鼻息之间,勾动了她胃里的馋虫。“出去吧,扭扭捏捏的。”
是陈宝的声音响起,他推开陈大嫂,朝着外面走来。黎夏欣喜万分,赶忙回去跟霍彦斯商量,让他把手下们全都支开。陈宝率先坐在桌子边吃了起来,他虽然没有表现得像是陈大嫂那般馋嘴,可是黎夏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对这一桌子餐点相当满意。看到陈宝吃得那么香,陈大嫂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从屋中走了出来,直奔餐桌。两人一开始吃得还挺规规矩矩,但是没过多久,就吃得狼吞虎咽,满脸都是食物的渣子碎屑。黎夏一点也不嫌弃她俩,只觉得他们如此模样当真是可爱至极。食物果真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直接的交流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