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笙苦涩地笑了笑,看似释怀,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里有个多大的疙瘩。“否则,她就得坐牢。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就巴巴地和我解除了母女关系,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不可不说,安安听到祝景笙用这么释怀的语气说起伤心往事时,内心那层歉疚就更加深重了,她眼圈微微发红,嘴唇微动想说点什么,可祝景笙却跟预料到了似的,将她给打断。“我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能跟她断绝母女关系,是我这辈子直到今天最幸运的事情,我很感谢爷爷,”祝景笙笑着,“只可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祸害遗千年,好人却短命。”
安安看着祝景笙,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位收养了祝景笙的爷爷如今去了哪里。“是,爷爷去世了,给我留了一大笔钱,当年我陪他每天去那间茶餐厅喝下午茶是因为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去那家餐厅对面的大书屋,书屋拆了,他脑癌化疗期间就让我每天去茶餐厅坐一下午,通过这种方式怀念奶奶。”
脑癌……安安怔忡地坐在祝景笙的面前,想握住祝景笙的手给她一个抱抱,可又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苦涩地抿着唇,显得几分无所适从。“爷爷去世后没多久,沈教授也去世了,我去过一次医院的,”祝景笙忽然回头来盯着安安,竟然落了泪。安安咬着牙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景笙,别说了,你现在状态不好。”
安安明显听出祝景笙话里的悲伤意味,不忍她再继续说下去。可祝景笙却跟一肚子苦水憋了数年没处倾诉似的,逮着安安现在在听,就一股脑地往外吐,她苦涩地笑着说,“沈教授和爷爷是在我最困难的时间里给我帮助最多的人,可他们都去世了。”
“安安你知道吗?沈教授的儿子失踪,他是去锦城寻自己儿子的时候被人掳了钱包,不得已才搭乘一辆大卡车进城,却在清晨的市中心,跟一辆出租车撞在了一起。”
“景笙……”安安绷紧牙关凑到祝景笙的面前将她抱住,微微哆嗦着手轻拍着祝景笙的背。“你知道更狗血的是什么吗?责任都是那个出租车司机的,他连夜开车疲劳驾驶才出的事。而出租车上载的客人,正好就是沈教授的儿子。”
祝景笙笑得讽刺,有些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凑巧,这么狗血,这么无情。她当初正在料理爷爷的后事,因为爷爷生前最好的朋友便是沈教授,见他几日都没过来,以为他漏收了她发送的短信,便以电话形式通知他过来,却不曾想接电话的人是医院的护士。她赶到停尸间时恰好听到护士的议论,说起沈教授和自己的亲儿子撞在一起的消息,再回头去找沈教授的儿子时,却一点对方的消息都没了,听说是成植物人了,可谁知道呢?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把这些事情放下,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听她讲述这些,她闷在心里都快生了病。几次去拜祭沈教授时,她都看到沈教授的墓碑前有花,她想,大概就是他那个可恶的儿子吧。都是他害死了沈教授,他活该一辈子都在愧疚里度日。“景笙,我知道你很伤心难过,我也很欣慰你能把这些心事讲给我听,现在说出来了就好了,”安安抱着她安慰着,“你的爷爷和沈教授虽然去世了,可他们在天上应该还是互相扶持陪伴的,你在如何好好生活,他们大概都能看到。”
“而且景笙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接下来一直都好好陪在你身边,但是我的身体情况……”这次,换安安笑容晦涩了许多。祝景笙忽然将她推开些,认真地盯着她逐字逐句道,“你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好好地活着。”
安安眯了眯眼睛,“景笙,你在说什么啊?”
分明之前那么多的新闻都说了,吸了MII的人都疯疯癫癫的,并且不摄入新的毒品的话,人的脾脏就会日渐衰竭,可与此同时,哪怕你靠黛啡丸维持着正常生活,可毒也会逐渐地侵入全身……也就是说,染上MII后,摆在人面前的两条路,一条吸毒一条等死,最后都归于同一条路:死。祝景笙的目光尤为坚定,口气也斩钉截铁,“安安,你相信我。”
安安看着面前的祝景笙,对祝景笙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感到几分担心,可却说不上来自己这种担心究竟是为何?祝景笙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等等。安安危险地眯起眼睛来,关键时刻想起祝景笙之前说的那句话,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抓住了祝景笙的手腕,“你刚才说你爷爷的这个朋友,L大的法学教授姓沈?”
祝景笙怔怔地眨眨眼睛,“是啊,怎么了安安?”
安安一愣,忽然心跳加速起来,“据我所知的,当年L大的法学教授只有一位姓沈啊,难道是……”“不会是沈柯的爸爸吧?”
祝景笙听完安安的话,人愣了愣,然后才微微推开安安的手笑说,“你开什么玩笑啊安安,沈教授怎么可能是沈柯沈律师的爸爸,他……”祝景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驳安安的猜测,结果话还没说完,话音戛然而止了。她这才想到先前听说的消息,说沈氏事务所的老板沈柯当初本是L大播音系的学生,之所以后来修了法学专业是因为他过世的爸爸生前很希望他走法律这条道。也有传闻说沈律师重修时年纪比同班的学生要大上些许,他事务所有几位律师是当初他念大学时的同学,便有一些或真或假的传闻说他在念书前生过一场大病,住院将近一年。大家都在传他孝顺懂事,天赋异禀,人也谦卑温顺……而现在,祝景笙忽然把所有信息串联起来,后背都猛地蹿上来一股凉意。安安攥着拳,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可她却从里面拎出来了一条最重要的信息,然后,她问祝景笙,“你还记得沈教授和他的儿子出事是住的哪一间医院吗?大概的时间还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