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别装了。”
卫燃没好气的一把掀开了斗篷。 见小伎俩被戳破,伊万和谢尔盖也赶紧爬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邀功道,“维克多,你看到了吗?你肯定看到了对吧?我们用手榴弹炸死了好几个德国人!”
“我还用枪打死了两个!”
谢尔盖兴奋的喊道,“我亲眼看到他们倒下的!”
“维克多,你没受伤吧?”
伊万见卫燃脸色有些不对,不着痕迹的踢了踢好朋友谢尔盖的鞋子,“我看那些德国人摸过来了,担心你被他们打死,就...就...” “算了,你们两个没受伤吧?”
卫燃最终还是强忍着暴打一顿这俩熊孩子的冲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醒过来的?”
“没事!我们没事!”
伊万立刻答道,“我们被吵醒的,说起这个,你怎么...” 还没等伊万问出心中的疑惑,斯拉瓦大叔却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但这老家伙的脖子处却裹着一块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斯拉瓦大叔,你没事吧?”
伊万和谢尔盖立刻关切的问道。 斯拉瓦看了眼这俩熊孩子身后的半履带摩托,又看了眼卫燃,犹豫片刻后笑着说道,“没事,我没事。伊万,谢尔盖,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帮忙收集一下战利品。维克多,你和我来一下。”
闻言,卫燃心头一沉,一瘸一拐的跟着斯拉瓦就准备往沼泽对面走。 “那辆半履带还能用吗?”
斯拉瓦问道。 “能,还能用,我就是骑着它过来的。”
卫燃看了眼结伴跑向那些德军尸体的伊万和谢尔盖,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他们过来的。”
“没关系,他们早晚要面对这一天的,起码你没让他们受伤不是吗?”
斯拉瓦叹了口气,朝不远处的大胡子中年人招招手,随后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维克多,用这辆摩托带我们去对面吧。”
“好,好的。”
卫燃赶紧费力的抬起腿跨进驾驶位,启动半履带摩托之后,斯拉瓦大叔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也并在坐在了后面的座椅上。 在发动机和散热风扇的轰鸣声中,卫燃驾驶着这辆半履带摩托碾压着地表不知道多厚的腐烂落叶,沿着沼泽的边缘赶到了对面。但自始至终,坐在后面的斯拉瓦大叔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却都没有说话。 随着距离拉近,卫燃也皱起了眉头,沼泽这边的战场,在德军一方的阵地中央,有个将近三米宽几乎一米深,而且依旧冒着青烟的弹坑,毫无疑问,这个炸点就是不久之前那架飞机丢下来的炸弹的杰作。 围绕着这个炸点,周围还有一辆被掀翻的轻型轮式装甲侦察车,以及一圈体态各异的尸体和破碎的武器。 这些尸体虽然大多保持着勉强完整的轮廓,但看他们塌陷的胸腔就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炸弹荡起的冲击波早就已经把他们的内脏甚至肋骨都震碎了。 但除了这些,最扎眼的却是那几栋仍在燃烧的木头房子和周围那些被炸毁的建筑,以及忙着从水井乃至沼泽里提水灭火的游击队员,还有被俘虏的十几名德军士兵。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看清,刚刚和他们交火的这些德军士兵胸口大多挂着一块极具标识性的月牙形金属片。 “又是链狗!”
卫燃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之前遇到过?”
已经熄灭了发动机的半履带摩托上,和卫燃背靠背坐着的大胡子中年人问道。 卫燃点点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当然遇到过,甚至还在柏林城里那座简陋的诊所里,目睹了德国人杀死链狗的全过程。 或许是因为背对背坐着没有注意到卫燃的回应,那个大胡子自顾自的说道,“他们没有资格成为俘虏。”
“吉安娜死了”斯拉瓦大叔突兀的说道。 “你说什么?!”
卫燃猛的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仍旧背对着自己的斯拉瓦大叔。 “就在那边” 斯拉瓦抬手指了指那门高射炮,停顿片刻后突兀的说道,“舒拉也死了,今天早晨死的,他炸毁了一辆德军坦克。他说...让我转告吉安娜,之前和她说的事,事他开玩笑的,让吉安娜不要当真,没想到...没想到...” “吉安娜出发之前,拜托萨沙转告舒拉,说...说她拒绝。”
说完这句话,卫燃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总有人会死” 坐在斯拉瓦身边的大胡子中年人悠悠的说道,“只要有战争,只要枪声响起,总有人会死,可能是吉安娜,可能是舒拉,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任何人。总要死人的,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们不反抗,只会死更多的人,可能是我的妻子孩子,你的妻子孩子,他的妻子孩子。与其那样,不如就让我们死的,让我们结束战争。至少这样,我们的妻子、孩子都能继续活下去。”
“是啊,总要死人的。”
斯拉瓦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说道,“维克多,和你介绍下,这位是奥夫杰伊,昨天负责伏击德国人火车的那支游击队的队长,他以前可是个政委。”
别扭的转过身和对方握了握手,卫燃的脸上却只能挤出一抹干涩的笑容,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两名游击队员押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紧接着,其中一个直接抡起枪托狠狠的砸在了这个中年人的膝盖窝上,让他跪在了仍旧在冒着硝烟的弹坑边缘。 “阿尔谢尼!”
斯拉瓦咬牙切齿的道出了这个痛哭流涕的中年人的名字,蹒跚着从半履带摩托的后座上下来,粗暴的抓着对方的金发,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眼睛对准了远处那片刚刚被浇灭的大火的木头房子的方向。 “对不起,对不起...”名叫阿尔谢尼的中年人惊慌的挣扎着,求饶着,却根本挣不脱斯拉瓦的双手。 “今年夏天,你的妻子难产,是阿基莫维奇医生救活了你的妻子和你第二个儿子。一个半月前,你的女儿被想强奸她的德国人用刺刀戳穿了大腿,是萨沙医生冒着被德国人抓到的危险,去你家给她做手术保住了那条腿,后来你女儿的伤口感染,是阿丽萨驾驶飞机,把她送到了更安全的大后方!”
喘了口气,斯拉瓦攥紧了阿尔谢尼的头发,近乎怒吼着问道,“看看你做了什么?!看看你对这些帮助过你的人做了什么?!看看那些战死的伤员!看看那些被烧死的伤员!他们都是你的战友!他们有的甚至救过你的命! 看看这座医院!我们为了建造这座医院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有多少人为了这座医院送了命!你这个叛徒,你把我们所有的努力全都毁了!”
“对不起!对不起!”
阿尔谢尼状若疯癫的哭喊着,但那些围过来的游击队员们,他们眼中的鄙夷之色却越来越浓。 仍旧坐在半履带摩托上的卫燃费力的离开驾驶席,踩着满是弹壳和尸体以及水洼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不远处被抬出来的尸体边,这些尸体有男有女,年龄也相差悬殊,他们有的是被枪杀的,有的身上带着烧焦的痕迹,还有的甚至已经残缺不全,仅仅只能找到一部分。 甚至在这些尸体里,他还看到了不久前他跟着斯拉瓦和舒拉,亲自从森林边缘救回来的那个姑娘科里娅。 她的一条腿已经没了,隆起的腹部还残留着一个足有十多厘米长的伤口,但她的手上,却自始至终都握着一支已经烧的焦黑的TT33手枪。 “轰隆” 一声闷响,夜空中划过了一道银亮的闪电。雨势也跟着渐渐加大。那哗啦啦的雨声渐渐掩盖住了周围压抑的咒骂和哭泣以及那些幸存伤员的哀嚎,顺便也剿灭了这片森林里最后的一点火苗。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斯拉瓦大叔亲手击毙了叛徒阿尔谢尼,那具肮脏的、带着骚臭味的尸体也扑倒在了同样肮脏的泥水之中。 “打扫战场!”
大胡子中年人奥夫杰伊扯着嗓子喊道,“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全都丢进沼泽里!”
“队长,这些俘虏怎么办?”
其中游击队员问话的同时,一脚踹翻了一个不断挣扎的链狗。 “我们不需要俘虏”大胡子奥夫杰伊看着斯拉瓦提醒道。 “这次我们确实不需要俘虏”斯拉瓦左右看了看,走到那口水井边掏出了手电筒,将光柱打进了因为灭火才被淘干的井底。 “把他们都丢进去吧”斯拉瓦坐在井边说道,“活着丢下去,把阿尔谢尼那个混蛋第一个丢进去!”
闻言,早已按捺不住的游击队员们一拥而上,把那些已经扒掉了所有装备和身上零碎的链狗全都用铁丝反绑了双手,一个挨着一个的丢进了井里。而那个大胡子中年人奥夫杰伊,则指挥着他手下的游击队员们从不远处的沼泽里拎过来一桶桶的烂泥倒进了水井,盖住了那些在井底不断挣扎求饶又或者咒骂的链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