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索菲回到外面那间有玻璃窗的房间,此时长条桌的两边已经坐满了正跟着琦琦一起唱歌的孩子。 在索菲的示意,卫燃挨着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孩子坐了下来,耐心的等着大家唱完了歌,索菲这才拿起一把餐叉轻轻敲了敲她的饭盒盖子,“伙伴们,相信大家已经注意到我们又多了一个新的朋友。”
“我知道!他是维克多!多米尼克的哥哥!”
一个正在换牙期的小女孩儿洋溢着笑脸抢答道,“刚刚多米尼克已经和我们说过了。”
“说的没错” 索菲放下手里的盖子和餐叉,“维克多确实是多米尼克的哥哥,同时他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所以从今天起,男生们统一由维克多指挥,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坐在卫燃旁边那个金发大男孩第一个应和道,随后朝卫燃伸出了手,“你好,维克多大哥,我是豪斯特,和多米尼克来自同一个学校,但是我比他高两个年级。”
“你好” 卫燃客气且郑重的和对方握了握手,丝毫没有把他当作小孩子的想法。 “在你来这里之前,豪斯特一直指挥着男孩子们工作。”
坐在对面的那个名叫海克的姑娘帮着解释道。 “女孩子们由海克负责指挥” 名叫琦琦的姑娘笑眯眯的帮着介绍道,“还有,豪斯特是海克的男朋友,他们已经交往一个多月了。我们甚至考虑要不要给他们单独安排一间牢...” “琦琦!闭嘴!”
名叫海克的姑娘羞恼的叫停了琦琦的八卦。 “我倒是没有意见”豪斯特一脸得意的回应道。 “你也闭嘴!”
名叫海克的姑娘抓起桌子上的抹布便丢向了坐在对面的小男朋友。 “好了,不要吵了。”
索菲一脸无奈的再次拿起餐叉和饭盒盖子轻轻敲了敲,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关于是否给豪斯特以及海克单独安排一间牢房等以后再说。”
故意等围坐在长条桌两边的年轻男女们哄笑过后,索菲这才继续说道,“总之,从今天开始,男孩子全部由维克多大哥指挥。”
“是!”
包括多米尼克在内所有的男生齐声回应了一句。 见索菲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卫燃想了想,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短时间之内,还是以豪斯特的指挥为主。豪斯特,你可别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甩给我去和海克约会。”
“你也拿我开玩笑”坐在对面的海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 简单的玩笑过后,众人开始一起吃咱餐,席间,海克和豪斯特两人,也将在座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全都给卫燃介绍了一遍。 虽然一顿早餐下来卫燃最多只是勉强记住了大家的名字,但他至少记住了一个名叫约纳斯的小男孩的样貌,毕竟,他的背包里还装着约纳斯的哥哥奥坎,托自己带给他的生日礼物呢。 当然,不可否认,也仅仅是一顿早餐的功夫,大家便彻底把卫燃当成了他们的朋友。顺便,也各自将自己负责的工作介绍了一番。 这总共22个年龄跨度超过10岁的孩子倒也算分工明确。总的来说,最小的几个孩子负责照料他们种在钢盔里的花花草草以及捡鸡蛋倒垃圾之类的工作。 海克带领的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孩子们负责洗衣服准备食材以及打扫卫生之类的工作。而豪斯特带领的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则负责诸如打水、搬运燃料、挤羊奶以及抓鱼这种“体力活”。 至于索菲和琦琦,这两个年轻最大也不过19岁的姑娘,一个负责对外联络,一个负责照料取暖用的炉火,除此之外,她们还肩负着做饭的任务。 当然,在早餐的餐桌上,卫燃也被索菲认命了属于他的工作——放哨和巡逻以及保卫大家的安全。 早餐过后,根本不用指挥,这些孩子们便自发的各自清洗干净各自的饭盒,随后又忙起了属于各自的工作。 按照刚刚索菲的说法,整个上午都是工作的时间,只有等到午饭过后一直到太阳落山的那段时间,大家才有时间休息。 一番询问,见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着一起做的,卫燃索性重新披上苏军斗篷,在这座被护城河环绕的城堡废墟以及护城河的外围闲逛起来。 也正是这一圈瞎溜达,也让卫燃越发见识到了军需官莱茨上尉的恐怖之处。 就在用来住人的地下室正上方,城堡主体建筑的废墟边缘,一个用树枝编织的篱笆围起来的鸡圈里,厚实松软的芦苇上趴着整整六只正忙着下蛋的老母鸡。 除此之外,这鸡圈的边上,还拴着一只早餐才见过的山羊,以及一只可以自由活动的半大羊羔子。 但相比这些活物,最重要的是,在这片被荒草、枯藤、灌木覆盖的废墟里,只要随便掀开一块木板或者芦苇垛,便能看到一个油桶。 这些200升容量的油桶之上,还用显眼的明黄色油漆仔细的写着里面装的到底是面粉还是蔬菜,又或者熏肉还是香肠以及调味料。 甚至,他在一片芦苇的覆盖之下,还看到了恐怕够烧一个冬天的煤炭! 而在相隔不过十几米远的半堵断墙之下,当他掀开一块土黄色的防水帆布之后,这里竟然堆放着少说也有五六十箱的德军猪肉罐头! 以为这就完了?远没有! 在注意他在“盘点”物资储备的时候,那位名叫豪斯特的16岁小伙子,立刻带着他在护城河外沿岸的森林里逛了一圈,毫无保留的将水闸旁边那片针叶林里的一座半埋在地下的石头小房子展示了出来。 这个连窗子都没有的石头房子里没别的,阴冷昏暗的空间里,份两层挤满了一个个200升容量的油桶! “这里...这里有多少?”
卫燃呆滞的问道。 闻言,豪斯特指了指木门上用粉笔写着的数字,以及挂在门上的手动抽油泵解释道,“现在一共有57桶,都是满的。听索菲大姐说,莱茨大叔从42年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这些燃油了,那时候他还是劳动团的军需官呢。”
这特么是个资深油耗子啊... 卫燃不由的咧咧嘴,57桶燃油,每桶200升,多吗?确实多,11400升燃油,这特么估计都赶上堡垒那边的储量了。 但反过来想想,仅仅那座堡垒,每三天一次的燃油补给,莱茨上尉就能匀出来一桶油,就算他不是每三天就一定弄出来一桶,但这场战役从9月份就开始了,如今已经11月下旬,这57桶油对他这个军需官来说,恐怕还真不算多少东西。 见卫燃一脸呆滞的不说话,豪斯特关上木门带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莱茨大叔还帮我们储备了非常多的药品,但是很两个月前美国人轰炸了我们的教堂,虽然那些药品都还在,但是琦琦大姐的妈妈也被炸死了,她以前是个护士,知道怎么用那些药品。现在她不在了,我们都不敢生病。”
“药品?琦琦的妈妈?”
卫燃愣了愣,停下脚步问道,“豪斯特,你知道那些药品在哪吗?”
“这个你要问索菲大姐” 豪斯特苦着脸说道,“自从上个月有个新来的白痴私藏了一瓶柏飞丁并且差点把自己吃死之后,索菲大姐就把所有的药品都收起来了。”
... 卫燃咧咧嘴,将这件事压在心底,换了个话题,跟着豪斯特一边往回走,一边聊着他们在这里的生活。 虽然难免被这个半大小子喂了一嘴青涩的狗粮,但卫燃也发现,这些年轻的男女在这里的生活倒是颇有些桃花源一般的味道,似乎在穿过那条水道之后,他们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战争一般。 但相应的,这些生活在“桃花源”的孩子,也难以避免的担心着仍旧处于战火中的朋友和家人。 可偏偏,他们能做的,对于这场战争以及处于战火里的家人唯一的帮助,便是努力活到战争结束之后。 走到横跨护城河的石桥边缘,豪斯特汇合了另一个伙伴,两人各自拎着一个铁皮桶,结伴去不远处的森林里砍柴。 在想要帮忙却再次遭到婉拒之后,卫燃索性趁着对方离开之前,借他们的斧头砍了一些松枝带回了昨晚休息过的房间里,决定做个大扫除,这样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 先把壁炉里积攒的灰烬煤渣全都清理干净,卫燃将松枝捆在一起当作扫帚,将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仔细的打扫了一遍。甚至,就连那个黑乎乎脏兮兮的荷兰锅,以及那两个油腻腻的美式汽油炉,都用沙子和草木灰搓洗干净,并且拿到河边,用芦苇蘸着水仔细的刷了一遍。 也正是趁着打扫卫生的机会,卫燃反锁了房间门,踩着桌子推了推被木板封起来的房顶。 不出预料,几乎和磨坊地板的设计一样。在他将手指头伸进两个木板之间的缝隙,并拨动一个木头块之后,封住屋顶的木板确实能推起来。 然而,当他举着手电筒爬上房顶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头顶同样被木板封堵的严严实实的空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小床和一把椅子之外,靠墙的桌子上,竟然还摆着两套电台! 这其中一套,是一组以德军的Torn.E.b1型电台为核心,加上各种元器件自己攒出来的无线电广播系统。那粗长的天线贴着墙,一路往上延伸穿过了头顶的木板。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无线电高手弄出来的这么一套东西,但这玩意儿也可以换个名字——黑电台。 在后世的华夏,这种设备一般都会被骗子拿来架在楼顶进行非法广播,打着午夜情感频道的名义,非法售卖各种以玉米淀粉为主要成分的假药。 但是很显然,藏在这里的这套黑电台绝非只是拿来卖野药的工具。 再看同样贴墙放在桌边的另一套,却是一台美军连级单位通讯使用的BC1000电台! 但无一例外,这两套电台全都保持着被拆开的状态,并不算大的桌面上,也散乱的摆着一些工具和几个报废的电子管,外加好几台拆开的“国民收音机”。 抬头看了看头顶,卫燃稍作犹豫之后,将椅子放在单人床上,小心翼翼的踩上去,试着推了推屋顶。 但这一次,头顶的天花板却纹丝不动,甚至,他在凑近了之后,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子鸟粪发酵之后特有的酸臭味。 果断的放弃了继续往上一探究竟的想法。卫燃将椅子恢复原状并且擦干净了脚印之后,在这个房间里不死心的继续翻了翻。 可惜,他除了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套人力发电机之外,唯一的收获便是从毯子底下发现了两包香烟和一个煤油打火机。 没敢继续耽搁,卫燃原路返回楼下的房间,并且仔细的锁好了头顶的天花板。 将桌子上的脚印擦干搬回了原来的位置,他这才打开房门,随后又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明媚的阳光照进了这个已经毫无温度的房间里。 这么一番忙活,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干净了不少,屋顶之上的秘密也被发现,时间也来到了中午。 等他踩着饭点走进那个摆着长条桌子上的房间时,整个上午同样在忙碌的孩子们已经再一次围坐在了一起,而且每个人面前的饭盒里,都已经装好了食物。 相比之下,中午的伙食要相对好了一些,饭盒装的是热腾腾的传统德国炖菜,只是把猪肉换成了鱼肉而已。 托盘里放着的,则是几片面包和不多的果酱,以及照例的几片熏肉和半根香肠。 如早餐一样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还算丰盛的饭菜,这些孩子们自发的各自收拾了各自的餐具,随后有的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书,有的拿出了一盘国际象棋,叫上要好的朋友,坐在长条桌的两端,悠闲的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而在靠窗的位置,那个名叫琦琦的姑娘正熟练的操纵着那台缝纫机,在咔哒咔哒的声音中,专注的加工着一件暂时还没看出来轮廓的布料。 离着她不远的另一扇窗子旁边,索菲也支起了画架,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神情专注的在画布上继续勾勒着跪乳的羊羔——即便窗外根本没有山羊。 “索菲,有时间吗?”
卫燃凑到窗边,看着这个留着普鲁士榛子头,穿着一身少年团制服的年轻姑娘低声问道。 “当然,怎么了?”
索菲反问的同时,根本没有停下手里的画笔。 “单独聊聊?”
“去你和多米尼克的房间吧”索菲撸起手腕看了看表盘,“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怎么样?”
“我去教堂等你” 说完,卫燃便起身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房间,转身走向了坍塌的教堂。 隔着一扇窗子,索菲看了眼卫燃的背影,沉思片刻之后,继续用细长的画笔,蘸着颜料描绘着那只小羊羔崛起的屁股。 坍塌的教堂里,卫燃走进饭前才清理干净的房间,不紧不慢的点燃了洗刷干净的汽油炉,随后将装满水的水壶架在了上面。 几乎在这壶水被烧开的同时,索菲也敲了敲门之后走了进来。 “这里变干净了”索菲说话的同时,已经坐在椅子上,把双手往桌子中央的汽油炉凑了凑。 “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卫燃说话间,拎起滚烫的水壶,给对方倒了一杯热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索菲用双手捧住搪瓷杯子问道。 略作犹豫,卫燃斟酌着问道,“上午的时候,豪斯特和我说,这里曾经有一位护士?”
“对” 索菲叹了口气,“是琦琦的妈妈,也是我妈妈曾经任职的那座大学的校医。当然,她也是白玫瑰的一员。两个月前,美国人的飞机往这座教堂丢了一颗炸弹,她为了救一个孩子被炸死了。”
“所以那些药品呢?”
卫燃同样捧着杯子问道。 “你要做什么?”
索菲抬头看向了卫燃,皱着眉头问道,“你想要找柏飞丁?别浪费时间了,那些东西已经被我丢...” “我会一些简单的创伤包扎”卫燃摊摊手,“当然,如果工具齐全,手术缝合也没问题。”
见坐在对面的这个姑娘一脸狐疑的看向了自己残缺的右手,卫燃浑不在意的举起来晃了晃,“这个就是我自己缝好的。”
“手艺可真不怎么样”索菲说完,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至少我保住了其它四根手指头” 卫燃重新捧住杯子,“带我去看看吧,这样万一需要用到的时候,我至少能知道我们有什么药品。”
“好吧,在我房间,和我来吧。”
索菲端着杯子,痛快的站了起来。 “别急” 卫燃指了指头顶,“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还在上面发现了坏掉的无线电广播装置。”
“你就不能给我们留一些秘密吗?”
索菲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道,“本来我们准备通过广播的方式做些事情的,但是我们才刚刚学会怎么用那些东西,该死的美国人就丢来一颗炸弹,那些设备也被炸坏了。现在我们只能等卡斯腾叔叔过来,只有他会修理那些东西。”
“这么做很危险”卫燃拎上自己之前捡来的医疗包,跟着对方一边走一边提醒道,“你们进行不了几次广播就会被定位发现的。”
“卡斯腾叔叔也这么说” 索菲叹了口气,一边打开上锁的房门一边解释道,“但我们总要做些什么,这片森林里,不,整条齐格菲防线,有不知道多少像多米尼克那么大的孩子正在参与这场战争。如果我们不做些什么,他们最后只会都死在这里,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来。”
“还是先看看那些药品吧” 卫燃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他并不想试图去论证这些年轻的理想注意者的方法是否真的能救仍在森林里的那些年轻人,但历史总能印证一些东西。 索菲张张嘴,往旁边让了一步,抬手指了指靠墙放着的那张单人床,“把床和床底下的箱子移开,再掀开地板,就能看到那些药品了。”
闻言,卫燃迈步走过去,抽出床下的箱子,随后在索菲的帮助下移开了单人床。 最后掀开足有门板大小的地板,卫燃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索菲,这才举着手电筒走了下去。 “这里是个手术室?”
卫燃头也不回的问道,相比外面丰盈的生活物资,这个空间里存放的医疗物资实在是少的可怜,并不算大的楼梯间里,一共也就只有两个大号药箱,外加几个印着美国陆军标志的医疗包而已。 “算是吧” 没有跟下来的索菲答道,“本来我们有很多药品储备的,但是都被美国人的飞机炸毁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将这些挂在墙上的药箱和医疗包仔细的挨个翻了翻,卫燃最终也将自己的医疗包挂在了墙上。 踩着石头台阶回到房间里,卫燃盖好了地板,又在索菲的帮助下将单人床和那些装满各种东西的箱子一一放回了原位。 “好奇心全都满足了?”
索菲开着玩笑问道。 “至少以后有人受伤我可以帮忙” 卫燃摊摊手,“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们是不是该通知一下莱茨先生昨天晚上的那两只链狗的事情?”
“放心吧,我已经通知他了。”
索菲自信满满的说道,“好了,请出来吧,我要锁门去画画了,这是我一天里难得属于自己的时间。”
闻言,卫燃明智的没有继续问对方什么时候通知的莱茨上尉,干脆的迈步走出了对方的房间。 “电台事情只有我和琦琦两个人知道”索菲背靠着锁好的房门低声说道,“这件事同样需要你保密。”
“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上去,更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卫燃同样压低声音做出了保证。 “谢谢”索菲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不要在琦琦面前提起那些药品的事情。”
“我知道”卫燃再次点了点头。 “我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索菲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瓶苯妥英钠塞到了卫燃的手里,“这是多米尼克的癫痫药,你和他住在一起,就帮我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