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班湖畔,才回家没多久的卫燃独自坐在波光粼粼的湖边,一边逗弄着上蹿下跳的狗子贝利亚,一边看着院子里那个反射着刺目阳光的房间窗户。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和他说过,为了找到那支失踪的小队,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但那支原本将佣兵钉在下水道里的刺刀都能被找到,都能保留下来,却足以暗示了太多人一直以来的努力。 丧钟...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呢... 卫燃用力呼了口气,喃喃自语的说服着自己,“真想找个人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嗯...或许能从敲钟人那里得到满意的答案...” “既然这样,就说不得要去往美国跑一趟了...” 卫燃一边划拉着狗头一边计划着这次的美国之行,如果说上次金属本子给自己安排的刺杀任务是不得已而为止,那么这次可完全是他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 当然,因为上一次在美国的刺杀不但没能引起任何的怀疑,而且还间接的帮自己弄出了一个海拉组织,这也难免让他的胆子变大了一些。 拍了拍脑门儿,卫燃从狗嘴里夺过了磨牙棒,抡圆了胳膊将其丢进了路对面的院子里。 “汪!”
贝利亚不满的朝卫燃叫唤了一声,抖动着全身蓬茸的长毛,啪哒啪哒的跑向了通往院子的胡同,熟门熟路的自己推开铁栅栏门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卫燃也一边揉捏着右手,一边嘀嘀咕咕的再一次走进了时光图书馆。 “老板!老板!”
洛拉见卫燃进来,立刻踮着脚朝他招了招手,“老板,快过来!”
“怎么了?”
卫燃走到吧台边上,看着这个穿着二战苏联女兵制服的包子脸姑娘。 “前几天,一个黑人送来了一个茶杯和好多欧元!”
隔着一个吧台的洛拉努力踮着脚,几乎贴着卫燃的耳朵紧张的说道,“那个茶杯里装满了钻石!老板,你快被它们带走吧,我现在睡觉都要让贝利亚守着房门口才行。”
“没事,钻石不值钱。”
卫燃笑了笑,“在哪放着呢?”
“这里呢!”
洛拉说完,蹲下来从吧台最下层拽出来一个金属箱子,接着又从里面抽出来一个铁皮咖啡桶。 “这些咖啡豆都是蔻蔻姐姐派人送来的,说是她在夏威夷的庄园里种植的。”
洛拉说话的同时拧开了咖啡桶的盖子,先从里面拿出大半包塑封的咖啡豆,然后小心的从里面拿出了个一次性的带盖咖啡纸杯递给了卫燃,同时嘴上也不停的说道,“送来咖啡豆的人说,这些咖啡豆都是蔻蔻姐姐送的,以后我们这里的咖啡豆消耗都由她来负责免费提供。老板,我们需要付钱吗?这些咖啡豆的品质非常好。”
“不用付钱,她喜欢送,你们尽管拿着用就是。”
卫燃说话的同时接过了带着些许咖啡豆香气的纸杯,等他打开盖子之后,立刻便看到这纸杯里放着大半杯已经切割好的各色钻石! 随意的从里面拿出一颗足有花生米大小的无色钻石看了看,凭着当初在红旗林场学来的那点珠宝首饰鉴赏知识,他也能看出来,这颗钻石的净度已经完全达到了首饰级。 轻轻磕了磕手里的纸杯,随着里面那些漂亮的各色小石头哗啦啦的来回抖动,他也发现,这里面的钻石大多都是黄豆大小,像刚刚那颗大小的,加一起也不到十颗。 但钻石这种炒作出来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是看大小,净度也是个重要的标准。随意倒出来几颗一番观察,这些切割好的石头,无论哪一颗的净度可都是能拿来做首饰的。 等他将手里那些在阳光下晶莹耀眼的小石头又倒回纸杯子里,洛拉立刻又打开另一个刚刚取出来的铁皮罐,从里面取出来五卷欧元推给了卫燃,“这也是那个黑人送来的,老板,如果那些咖啡豆不用我们付钱,那么我们的咖啡生意要不要给蔻蔻姐姐一点儿分红?”
“给她分红?”
卫燃被这个时而聪明时而迷糊的小包子脸给逗乐了,一边将一卷卷的现金揣进兜里一边说道,“洛拉,你才是这个咖啡吧台的老板,我只是把这个吧台和这里的场地以每个月三百卢布的价格租赁给你而已。所以要不要给她分红这种事你该问你自己才对。”
“老板,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洛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个月三百卢布的场地租赁费,一个月三百卢布的住宿房租,还有一个月三百卢布伙食费,以及一个月一百卢布水电费。 这总共一千卢布,折合人民币也就一百来块的收费,便是她和隋馨以及她的妹妹科拉瓦在这里的所有“生活成本开支”。 至于他们这咖啡和音乐生意每个月赚的钱,在隋馨入伙之后,无论卫燃还是穗穗便都不再参与分账,顶多也只是每个月同样象征性的朝隋馨收取了一千卢布的古琴幽泉使用费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卫燃虽然不知道穗穗整的这一出目的何在,但却明智的没有轻易对这俩包子脸的生意指手画脚。 “她送你咖啡豆,你就送她一些你们晒的蘑菇干不就行了?”
卫燃小小的提醒了洛拉一句,随后也不等对方再说些什么,便端着那杯格外昂贵的“咖啡”离开了图书馆,慢悠悠的走向了隔壁。 等他回到隔壁的家里,远远的便看到安娜老师坐在门口喷泉池的边缘,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晒着太阳,而在她的旁边,狗子贝利亚正开心的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任由前者帮它抓挠着胸口的护心毛。 远远的见卫燃过来,安娜立刻朝着他招了招手。 “坐” 安娜指了指身旁,等卫燃坐下来之后,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下个月1号有时间吗?”
“有时间”卫燃痛快的点点头。 “既然有时间,明天上午,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基洛夫吧。到时候我会让季马来接你。”
安娜说着,将手里的烟在喷泉池里蘸了蘸,随后将其准确的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闻言,卫燃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同时却又神色如常的问道,“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穿上达丽娅带你去订制的那套像样的正装就够了” 安娜翘起二郎腿,用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卫燃,一脸惋惜的说道,“可惜你是个华夏人,可惜苏联不在了。”
“如果我是个苏联人,如果苏联还在呢?”
卫燃直视着对方问道。 “如果你是个苏联人,如果苏联还在,你会是完美的继任者。”
安娜说完吁了口气,站起身一边往隔壁的图书馆走一边庆幸的说道,“万幸你不是苏联人,万幸,苏联也早就已经不在了。”
目送着对方离开,卫燃却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独自回到了房间里,悄无声息的爬上三楼偷听了一番。 只可惜,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三楼最左边向阳的那两个房间已经锁死了房门,显然达丽娅老师刚刚就已经离开了。 暗暗松了口气,卫燃下楼洗了个澡,返回房间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继续计划着即将由他亲自敲响的丧钟。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一早,睡梦中的卫燃也被季马的电话吵醒,等他挂了电话拉开窗帘,立刻便看到窗外的院子门口,停着一辆蹦着双闪的不起眼面包车。 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卫燃换上那套他只在特别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的定制正装,便匆匆下楼打开了院子的铁门。 “快上车”驾驶位的季马立刻降下车窗朝他招了招手。 弯腰钻进车厢,卫燃也看到了正在副驾驶打瞌睡的玛雅,以及坐在后排车厢同样在打瞌睡的戈尔曼。 等他坐稳关上车门,季马也立刻踩下油门,径直开往了机场的方向。 “谢谢” 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的戈尔曼呓语的般的嘀咕了一句。 “没什么”卫燃轻声回应了一句,后者却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把头转向了一边。 一路沉默的赶到机场,季马叫醒了玛雅,一行四人先后下车,连个行李都没带,便快步走向了候机大厅。 “我们这次是去做什么?”
玛雅睡眼惺忪的搭着季马的肩膀问道,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我也不知道”季马说完看向了戈尔曼。 “我们需要一些帮手”戈尔曼理所当然的解释道,“没有比你们三个更合适的了,总之别浪费时间了。”
闻言,季马和玛雅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动作一致的各自打了个哈欠。 “你们两个大名人,把口罩和墨镜都戴上。”
戈尔曼在进入候机厅之前说道。 闻言,卫燃和季马立刻从各自的兜里掏出了口罩和墨镜戴在了脸上。 如此遮遮掩掩的搭乘一趟早晨起飞的航班赶到基洛夫,当他们走出机场之后,一辆不太起眼的中巴车已经在露天的停车场里等候多时了。 然而,随着他们一行人钻进烟雾缭绕的车厢,卫燃却不由的挑了挑眉毛,他在这个车厢里看到了太多熟悉的人! 这些人里既有玛雅的哥哥索恩和卫燃的便宜导师卡吉克,也有达丽娅的女儿奥莱娜以及她名义上的亲姐姐奥莉佳。当然,更有这俩姑娘的父亲,当年的医疗兵伊万! 除了这些熟人,他在这辆车里也见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这个人上半身穿着海魂衫,下半身穿着普普通通的牛仔裤,但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沙漠色的军靴。 这个人约莫也就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却坐在了这辆大巴车最后的位置,即便离着足够远的距离,卫燃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卫燃暗自观察车里的人的时候,玛雅也发现了和卡吉克坐在一起的哥哥索恩。 “前两天爸爸让我给卡吉克叔叔送些特产过来” 索恩一边给身旁的卡吉克点上烟一边说道,“昨天他说需要人手帮忙做些事情,我正好有时间,所以就跟着来了。倒是你,你怎么也...嘿!季马!我的好兄弟,你也来了!快过来坐!”
眼瞅着自己的亲哥哥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季马的身上,玛雅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同时无比熟练的伸出手,无比精准的捏住了季马肋骨上的一小块软肉。 “嘿!索恩大....哦——!玛雅,你轻点。”
季马一阵呲牙咧嘴的夸张模样,也立刻吸引了车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同时也吵醒了原本正靠在一起打盹的奥莱娜和奥莉佳。 “是维克多!爸爸,是维克多!”
这俩睡眼惺忪的姑娘立刻便注意到了正准备往季马和玛雅身后躲的卫燃,而早就注意到他的伊万,也提前给了他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随后才一团和气和惊喜的和卫燃虚情假意的打了声招呼。 “维克多!快过来坐!”
这俩姑娘指着她们身后的空位招呼着卫燃,同时格外委屈的埋怨道,“你也太不讲信用了,你是不是忘了当时答应我们的承诺了?”
眼瞅着这俩姑娘歧义满满的抱怨不但引起了周围那些不认识的人的八卦眼神,同样也引来了伊万这个老混蛋包含杀意的注视,卫燃赶紧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答应你们什么了?”
“大概去年这个时候,你说忙完了就给我们打电话。”
高个子的奥莉佳不满的说道,“但是这都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们可谁都没接到你的电话。”
“我有答应过?”
卫燃额头立刻冒出了冷汗,这话这表情,可比刚刚那句话更容易引起误会。 “你当然答应过” 奥莱娜立刻补充道,“当时你去我们的家里,在客厅里亲口答应的,说等你忙完了就给我们打电话。”
“维克多,你什么时候去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家里?”
已经坐在索恩身后的季马一脸八卦的开始火上浇油,“你竟然背着我们的因塔女王做出这种事情,真是让人...” “够了啊你” 卫燃瞪了季马一眼,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和那俩姑娘以及快要吃人的伊万保持着至少两米的距离,求生欲满满的解释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让我帮你们调查那个似乎是列宁格勒保卫战期间的木头箱子,和那里面的手风琴那件事对吧?”
“哦——” 车里几个和卫燃认识的人,除了那俩姑娘和她们的父亲伊万,其余人都跟着带头起哄的季马一起,明目张胆的发出了一声没吃到瓜的遗憾叹息。 “确实是那件事” 同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的对话似乎引起误会的奥莉佳点点头,“另外,那是巴杨琴,不是手风琴。”
“不管什么琴” 卫燃指着身旁的季马,“这个混蛋能帮我作证,我对音乐实在是一窍不通,所以很抱歉,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我的女儿也不用你帮忙” 终于捡到机会的伊万得意的说道,“我已经帮她们调查到那件乐器真正的主人了。”
“真的?”
卫燃惊讶的问道。 “对” 高个子的奥莉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经过我爸爸的调查,那件乐器就是我的,而且是乐器仓库的管理主任亲口承认,那件乐器和那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去那里参观的时候放进去的,为的就是我以后考到那里能有机会亲自把那个该死的破箱子取回来。”
“伊万先生真是个讲道理懂教育的好父亲” 卫燃虚情假意的朝着对方比了个大拇指,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吐了口浓痰,他那特么哪是调查?那特么就是刑讯逼供!当年贝利亚抓偷烟斗的小偷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好了,都快坐下吧。”
跟着一起来的戈尔曼说话间已经关上了中巴车的车门,朝着负责开车的那个中年人说道,“开车吧,先去精神病院,然后去码头。”
闻言,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立刻启动车子踩下油门,驾驶着这辆中巴车离开机场,径直开往了精神病院的方向。 “注意到车尾的那个人了吗?”
季马几乎贴着卫燃的耳朵低声说道。 “感觉很危险”卫燃同样压低声音回应了一句。 “我也这么觉得”季马赞同的点点头,转而疑惑的嘀咕道,“我们这次到底是去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卫燃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实则却从刚刚戈尔曼的那句话里猜出了一些什么。 那精神病院自然是没什么,但那句“去码头”,恐怕大概率去的是之前卫燃曾经去过的33号渔场,那个被私下里称之为“钟楼”的地方! 虽然猜到了大概的目的地,但卫燃却没想到,当他们赶到精神病院之后,他的便宜导师卡吉克和医疗兵伊万,却根本没有人招呼,便主动起身下车走进了院子。 一时间,这中巴车里除了几个年轻人和司机之外,便只剩下了戈尔曼。 “戈尔曼叔叔,我们这是去哪?”
奥莉佳好奇的问道,显然是和戈尔曼认识的。 “等下就知道了” 戈尔曼一边示意司机开车一边说道,“坐在最后面的是尼涅尔,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快递员,维克多,剩下的人你都认识,所以你来做介绍吧。”
“好的” 卫燃清了清嗓子,“我旁边的是季马,季马·阿拉赫,是个电影演员...” 他这边帮着做介绍的时候,中巴车也再度出发,开到了城外一个不起眼的码头。 “和我来吧” 戈尔曼招呼着一票年轻人下车,钻进了一条看起来已经相当有年头的民用渔船。 等所有年轻人全都找地方坐好,戈尔曼也熟练的驱动了这条小船的发动机,在突突突的噪音中沿着维亚特卡河的河道开往了33号渔场的方向。 “维克多,那个总是下意识坐在所有人身后的尼涅尔真的是个快递员?”
渔船狭小的甲板上,季马点上颗烟低声问道,“而且这都21世纪了,谁还会用尼涅尔这么过时的名字?”
“尼涅尔应该是他的真名” 卫燃婉拒了对方递来的香烟,同时也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爸爸叫费申克,是个勇敢的突击手。”
“随便吧” 季马无所谓的吐了个烟圈,转而问道,“不过索恩大哥怎么也来了?”
“卡吉克不是说了,他是恰巧过来的。”
卫燃默契的帮着那些“家长”们圆着那些悲伤的谎话。 “所以我们...” “季马,我可不是谷歌。”
卫燃无奈的提醒道,“你有这么多疑问,为什么不去问问戈尔曼先生呢?”
“问他?”
季马撇撇嘴,“我宁愿我是个哑巴。”
“那就做个哑巴好了” 卫燃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们的电影准备的怎么样了?”
“本来明天就该试拍了” 季马无奈的说道,“然后戈尔曼就突然带我们来了这里,说是为了让第一次参演的玛雅更好的融入角色。”
“既然是为了你的玛雅,你还有什么怨言?”
卫燃反问道。 “说的也是”季马下意识的回应道。 这个人渣没救了...卫燃抽了抽嘴角,顺着刚刚的话题,聊起了即将拍摄的电影。 几乎就在季马将所有的剧情都泄漏的一干二净的时候,这艘破破烂烂的小船也沿着河道,拐进了一条两岸长满了荒草和芦苇的支流。 就像卫燃预料的那样,在沿着这条几乎没有行船的静谧河道持续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这条小船的正前方,也终于出现了一座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着鳞鳞波光的平静湖泊。 即便离着有些距离,船上的所有人也都清楚的看到,在湖泊对岸,有一片几乎被荒草掩盖的建筑。 “戈尔曼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玛雅朝着这条船的驾驶员问道。 “漂亮的女士,如您所见,这是一座早就荒废了的监狱。”
戈尔曼拿腔拿调的大声回应道,原本想问些什么的玛雅,也被戈尔曼这少有的幽默感逗笑,忘了她内心原本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