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明净堂“诸位”赵忠信说道:“毕家庄已被我攻取,毕氏诸人已被我拿获,侬提举,你刑狱司已经判决了罢?说来听听。”
王刚率部攻破毕家庄后,并擒获毕氏满门上下老老少少二百余人及其部曲两千余人,押到广州就移交给了黑旗军刑狱司,其后赵忠信授意,需尽快拿出结果,因证据确凿,因而侬析等刑狱司官吏在五日之内就审出了结果,侬析闻言颔首道:“节帅,诸位相公,依律典,诸谋杀制使,已伤者绞,已杀者皆斩,毕氏杀我黑旗军官吏并黑鹰司将士数十人,其后我大军命其交出贼首,而毕氏却聚众两千余抗拒大军,当以谋反罪论处,依贼盗律,诸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母女、妻妾、子妻妾亦同,年十二岁以下者免,没入官奴,祖孙、兄弟、姊妹其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男夫年八十,妇人年六十者并免,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由此判斩四十八人,五十五人流三千里,毕氏家人及其部曲两千余人没入官奴。”
赵忠信闻言点了点头,必须严惩,用以震慑广南对黑旗军不满,并蠢蠢欲动之人。于是赵忠信捻须说道:“是不是杀少了?仅仅四十八人?他们杀我黑旗军将士就达数十人之多,诸位,满门抄斩如何?”
侬析尚未答话,申世袭开口道:“不可,既然立法,就当依法而行,否则法有何用?”
申世袭有些郁闷,赵忠信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难道是戏文看多了?“节帅,诸位相公,请恕下官冒昧,毕氏杀官该杀,不过以谋反罪论处,是否妥当?”
辛赞开口道。辛赞有些于心不忍,一杀就是数十人,还有数十人被流放,数千人被没入官奴,有些太狠了罢?侬析闻言摇头道:“辛相公不必心软,毕氏诸人平日里就霸占良田,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不但如此,此次为阻我丈量土地,竟敢冒充山匪杀害我黑旗军官吏、将士数十人,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毕氏聚众两千余人,打造兵器、囤积粮草、修筑庄垒,居心险恶,不是造反又是什么?说句心里话,下官从心里是赞同节帅之言的,不过既然有了律典,就当依法而行。”
辛赞闻言沉默不语,毕氏所犯确实是重罪,确实该杀。“节帅,诸位相公。”
云书海开口道:“《宋刑统》同样对贼盗施以重罪,谋反罪甚至没有年十二岁以下赦免的说法,我黑旗军增加的这条实乃仁慈之举,不但如此,毕氏诸人为患乡里多年,为何至今才被绳之以法?原因就是毕氏与朝廷官吏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使得朝廷的律典形同虚设。”
王铁闻言也点头叹道:“不久前下官手下一些官吏就被他们加害了,其后下官上奏朝廷欲缉拿凶手,可朝廷最后的说法却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了。”
王铁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因而此次议事也被叫来了。广南路距离临安太远,不是每一件事、每一个案件都能上达天听的,其中的环节太多了,就算能上达天听也不一定能做到公平公正。王铁当时也并不知道手下被害是毕氏诸人所为,只是希望广南路的刑狱衙门或朝廷派员下来调查此事、惩戒凶手,可最后拖了许久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其后经侬析等人审理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赵忠信最后说道:“我黑旗军不是朝廷,既然目前已经有了律典,就当遵照执行,不可违之,此事就这么定了,此等大奸大恶之徒,必须严加惩戒,以儆效尤,若再有人为其求情,以同罪论之。”
律典其实是有一条规定的,那就是无论何事,赵忠信都有最后的裁定权的,若赵忠信坚持满门抄斩,其他人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不过赵忠信并未这么做,赵忠信不想为了此事就独断专行,但赵忠信必须保留这个权利,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需要独断专行的,如某些军事行动若兼听则明的话,也许就会是浪费时间,从而贻误战机。其实不管独断专行也好,兼听则明也罢关键还是要看人,人是昏庸之人,不管是什么方式都会耽误事,反之亦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是什么律典,关键还是看人,要看执行之人,一部再完善的律典,若执行不下去,那就是形同虚设了。至于没入官奴,黑典之中还有条规定,就是为奴三年之后可以赎身,六年之后自动废除奴婢的身份,其中若有人愿意从军并立下战功,可以立即解除奴婢的身份。“节帅,府外有人求见。”
正在此时,一名帅府衙门胥吏前来禀报道。“什么人啊?叫颜录事去见他就是。”
赵忠信说道。“节帅,此人自称来自蒙古克烈部,说。。。说。。。说是节帅故人,当年曾经与节帅做过一笔生意,下官们不让他进来,他还在帅府门口大喊大叫,说节帅欠。。。债不还。。。”
胥吏支支吾吾的说道。赵忠信闻言与申世袭对望了一眼说道:“故人?欠债?也罢,叫他稍等,随后我去见他。”
。。。。。“赵忠信,你当了节度使就了不得啊?你就是当了皇帝马钱也不能不给我啊,你若不给,我定将你的丑行让天下人知道。”
帅府衙门门口一名蒙古人打扮,矮胖矮胖的汉子正在跳脚打骂。骂声响亮,吸引了周围路过的许多行人观看,众人议论纷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中大部分人是为这个蒙古人担心,在黑旗军衙门口如此辱骂黑旗军大帅,辱骂广州地界实际的土皇帝,那还了得?就算万幸不死,也会脱层皮的。矮胖蒙古人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黄黄的纸张,展开后递给旁边看热闹的百姓说道:“这是赵忠信的欠条,你们看看,你们帮我看看,我不识汉字,你们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你们也帮我评评理。”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嬉笑着躲一边去了,不过也有胆大的拿着这张纸张念道:“绍兴十一年,黑旗军借马十匹,每匹马作价十两黄金。。。落款是黑旗军都指挥使赵。”
“黑旗军都指挥使赵?这是何人啊?”
“就是赵节帅啊,当年他应该是黑旗军都指挥使罢?”
“嘘,小声点。。。”
众百姓纷纷小声的说着,看来这事是没错了,确实是赵忠信当年借了人家的马匹。矮胖蒙古人闻言更是来劲了,于是大声说道:“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当年他可是承诺十倍归还与我的,今日不还钱,我还不走了,赵忠信你赶紧出来还钱,别想赖账。”
帅府门口百姓是越聚越多了,直至将帅府门前几个街口挤了个水泄不通。开心看热闹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煽风点火者有之。门口护卫的黑鹰司众黑鹰卫早就怒不可遏了,此人竟敢直呼自家节帅大名?还不断辱骂赵忠信。。。君辱臣死,臣不得不死,于是黑鹰卫拨出长刀纷纷向矮胖蒙古人奔去,欲乱刀将其砍为肉酱。众百姓见状纷纷躲闪,胆小的已经闭上了双眼,不忍见到这血腥的一幕。“住手。”
赵忠信在众官簇拥之下及时走出帅府喝道。“节帅,此人胡言乱语,定是个失心疯,待末将将他拿下。”
一名黑鹰卫恨恨的说道。赵忠信摆摆手走到矮胖蒙古汉子面前说道:“将欠条给我罢。”
蒙古汉子此时也有些害怕了,于是畏畏缩缩的将欠条递给了赵忠信。赵忠信接过后细细的看了一遍后递给三彪说道:“你看看,是不是?”
三彪接过细看后说道:“主公,没错,就是当年我等在金地之时写下的。”
“哦,是吗?”
赵忠信笑道:“时光如流水啊,这一晃就是六年过去了,来人,取一千五百贯来。”
一名胥吏闻言飞奔着取来了一些银票。“银票你认识罢?一千贯是你的马钱,五百贯是息钱,赏你的。”
赵忠信将银票递给矮胖蒙古汉子说道。“谢大帅赏,谢大帅赏。”
蒙古汉子转忧为喜,接过银票后大喜的躬身行礼道。只不过汗水已经将衣物几乎都打湿了。。。“节帅真乃信人也!”
“是啊,这么多年的债谁还会还啊?节帅果然是个天下少有的信人也。”
“谁说不是啊,当年兵荒马乱的,拿了你几匹马,谁还会记得啊?”
众百姓见状纷纷欢呼不已。申世袭站在帅府门口捻须微笑。从此之后赵忠信一言九鼎、抱诚守真之名传遍了整个广南路、福建等路,赵忠信数年归还马钱之事同时也传为美谈。最关键的是黑旗军律典顺利的为广南路、福建路百姓所接受,律典之中所提之事也为百姓所信服。律典之中的各项条法也得以顺利进行。不过其后陆陆续续的有许多当年被赵忠信抢过马的商贩来到了广州讨要马钱,这些人仍是留着黑旗军的欠条,让赵忠信小小的破财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