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百余人慢慢行进在募化乡的乡间小路之上,这些人均是普遍百姓打扮,不过身材异常高大壮实,一眼就能看出是习武之人,腰间还鼓鼓囊囊的,应该是暗藏着一些军械。这些习武之人均是随从,护卫着一辆马车慢慢前行。“到哪里了?”
坐在马车之中的赵忠信问道。“主公,此地名为崇德县募化乡。”
同样是一身便服的三彪答道。赵忠信点点头吩咐道:“牵我的马来。”
赵忠信骑在闪电背上,带着三彪、燕厉风等数名皇卫走在前面,其他皇卫远远的跟在后面。一天到晚居于深宫之中,是无法了解民情的,因此赵忠信有时候就会便装出宫巡视各地。田野之中空气是异常的清新,可赵忠信心情却是有些郁闷,此时已经到了应该插秧的农时了,可募化乡附近的田野之中却只能看到一些稀稀拉拉的农夫在地里忙碌,大片的农田无人耕种。赵忠信当然明白此为宋金战事的影响,宋金战事持续一年有余,从而造成了大批百姓逃离了家园,特别是长江、淮河附近的百姓更是如此。此时虽宋金虽已经签订了合议,百姓们才陆续返回了家乡,可世上之事往往如此,破坏快,而恢复就慢了,赵忠信也因此已经下旨减免了因战事受影响较重的许多地方的赋税。农田荒废,可远处有一个似乎是个集市的地方却是异常热闹。赵忠信感到异常纳闷,农田荒废如此,可集市里为何如此热闹?难道是钱多得都不种地了?“老爷,你买去吧,别看她年龄小,可洗衣、做饭样样都行,长大了以后还可以给老爷暖床啊。”
“老爷,你买他吧,他每天吃不了多少粮食的。”
赵忠信带着三彪、燕厉风等人赶到集市之时,顿时将赵忠信气得脸色铁青。原来这个集市在买卖人口。集市之中,夫携其妻,父带子女,入市求售,一旁还有一些人贩子在评头论足、讨价还价。赵忠信忍住心中的怒火,走到一名正在叫卖的汉子面前沉声问道:“为何你要卖孩子?”
此名三十余岁的汉子见赵忠信等人虽是普通百姓打扮,可衣服面料、穿着打扮等等看起来较为整洁、光鲜,一看就是有钱、有身份之人。于是汉子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大官人,您就将她买去吧,她今年刚刚五岁,她什么都会干的。”
汉子说完将身边一名又黑又瘦的小姑娘推到了赵忠信的面前。小姑娘身上穿着一件不足以蔽体的破衣服,又黑又瘦的小脸上,满是尘土,小手紧紧的捏着破衣服的下摆,欲遮住冻得发红的双腿,畏畏缩缩的看着赵忠信。“我是问你为何卖孩子?”
赵忠信忍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问道:“若来历不明,官府那里如何交代?”
“官府?”
汉子哼了一声道:“官府才不管这些事,他们只知道征税,大官人,你放心买吧,小人虽穷,可家世清白,不是贼盗之家。”
“为何交不上税?真是到了鬻妻卖子的地步了吗?”
赵忠信接着问道。“可不是吗?”
汉子叹了口道:“因战乱荒废了农时,可官府天天上门催税,小人实在是养不起她们了,大官人,跟你说句实话吧,这还算好的,有些人家因养不起孩子,将多余的孩子活活溺死,小人实在不忍心将孩子。。。哎,只好卖孩子糊口了。”
赵忠信点点头,转身对三彪低声吩咐了几句,三彪颔首就走出了集市,随后对走到远处,对远处等候的皇卫们吩咐了几句。随后马蹄声响起,数十名皇卫纵马就向崇德县城疾驰而去。“大官人。。。您到底买不买啊。”
汉子忽然看见了远处等候的数百人,顿时心中感觉有些不妙,于是胆怯的问道。“你放心,今日定教你满意。”
赵忠信铁青着脸说道。“来人,取些吃的和银钱来。”
赵忠信随后吩咐燕厉风道。燕厉风闻言去了些银钱和吃的递给了汉子。“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小人跟你磕头了。”
汉子见状顿时大喜,拖着自己的一儿一女给赵忠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今日真是出门遇贵人啊,这么多的钱,照此集市之上的价格够买上百个孩子了。。。随后三人抓起燕厉风给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你慢点吃。”
赵忠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来问你,此时还未到征税的时候,为何要交税?要叫哪些税?”
赵忠信早在广南之时就已知道,田赋分两次征收,其中夏税于五月一日或十五日开始起纳,七月中下旬到八月初必须纳毕。而秋税自九月一日起纳,十二月中旬纳毕。此就是所谓的两税,两税之外还有许多附加税,如丁钱、丁绢、丁米等等,只不过丁税并未单独征收,而是纳入了两税之中征收,因此百姓孩子生的越多,纳税就越多,不过田赋主要还是依据所占田亩数征收的。此时还未到夏税征收时候,因此赵忠信才有此问。“大官人。。。”
汉子边吃边含含糊糊的答道:“官府说的是此为预借钱,预借田赋、斛面、大斗、畸零、头子钱、水脚钱、义仓米、丁税等等,预借两年。”
“岂有此理。”
赵忠信大怒道。汉子吓了一跳,于是连忙说道:“大官人勿怒,其实官府借不借,到时候都没钱啊。”
“你们连饭都吃不起?还交什么税。”
赵忠信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得到官府的赈济吗?”
赵忠信早在三个月前就下旨令各路府州除了免除受灾严重之地的赋税外,还命户部调拨粮草赈济灾民。”
汉子咬着一块肉摇了摇头道:“哎,小的们不敢指望什么赈济了,官府能免一些税就谢天谢地了。”
正在此时集市之外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紧接着数百匹战马冲进了集市,将集市团团围住了。其中一些战马之上捆着一些官吏。“滚下去。”
那图苏一鞭子将一名绿袍官员抽下了马背。绿袍官员滚落在尘土之中,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来,跪在地上向赵忠信磕头道:“罪臣知崇德县事钟梓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钟梓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不已。集中之中的众人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的,天呐,大宋皇帝居然出现在了此处?一直与赵忠信说话的汉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咬着块肉呆呆的看着赵忠信。一些人贩子、鬻妻卖子之人随后就想开溜,不过被皇卫们团团围住了,根本无法溜走。“不得乱动,乱动者杀,听候陛下处置。”
燕厉风挥刀大声说道。赵忠信走到钟梓面前,铁青着脸,冷冷的问道:“为何还要强征灾区百姓的税赋?朕已下旨免去灾区百姓今年的赋税及赈济灾民,难道不知道吗?”
钟梓磕头如捣蒜,颤声答道:“陛下,罪臣并未接到朝廷任何关于免去百姓今年税赋与赈济灾民的旨意啊,并且也未见朝廷调拨的粮车啊。”
嗯?赵忠信疑惑的看向被捉来的崇德县其他官吏,被五花大绑的众官吏一齐点头。哪里出问题了?为何这么久了还未收到朝廷旨意,赵忠信心中暗暗纳闷,待回去一定好好查查,一查到底,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赵忠信料钟梓此时也不敢说谎。“嗯,既然如此。”
赵忠信沉吟道:“免去百姓义仓米、丁税等杂税之旨意你仍不知道吗?”
钟梓闻言汗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陛下,罪臣有苦衷。。。”
“你有何苦衷?有苦衷你就要强逼百姓纳税吗?有苦衷你就敢擅自预借义仓米、丁税等杂税吗?”
赵忠信大怒道。“官家,此事怪不得钟知县。”
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开口说道。“放肆!”
三彪大怒,上前就要将此人揪出人群。赵忠信拦住三彪,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替此等酷吏说话?”
“微臣知秀州事李椿年拜见陛下,微臣直言,请陛下降罪。”
李椿年随后施礼道。李椿年?赵忠信忽然感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嗯,原来李卿家。”
赵忠信点头道:“正好,崇德县之事也是你秀州之事,你来说说是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说擅自预借义仓米、丁税与此人无关?”
“官家”李椿年拱手道:“臣也是听闻此处在贩卖人口,因此才刚刚带人前来察看,钟知县擅自预借义仓米、丁税等杂税,确是有罪,但情有可原,官家,朝廷催要漕计甚紧,各县实在是捉襟见肘,艰难无比,钟知县也是被逼无奈而为之。”
“未收到朝廷旨意吗?”
赵忠信问道。李椿年摇了摇头道:“臣每日均在察看公文,均未看到有此等旨意。”
这是怎么回事?赵忠信一时无话,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