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衣自信。以自己这一世的天赋,突破元婴,不过时间问题,于是,妖道死了,他也顺理成章继承道观,成为新的妖道。不想被人打扰修行,当夜,他便遣散了一众人牲。嗯…除了那名红衣女子。寻死觅活不肯离去,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无奈,陈衣只好许其以贴身女婢身份暂留下,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没事不要来烦我。”
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陈衣走进前任修炼用的密室。急于稳固境界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房门紧闭后,那对痴痴凝望自己背影,宛若镶嵌了一整片星河的瞳孔中,倒映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幽深魔气:“无非公子与红妆。”
“呵呵,好一个无非公子与红妆…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的人,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掌心了哦,陈衣少爷~”此女,竟是位修士!…夜伴三庚,剑意凌空不散,陈衣仍盘坐在密室修炼。轻唤几声。见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等的枯燥的女子索性也寻了处隐蔽角落,假寐霜眸,秀口微开,吞吐起星月精华。突然!一道亢长沉闷,如同暮鼓晨钟一般的心跳声,打破深邃黑夜的万籁俱寂,一颗黑色的魔心,投影于冥冥虚空。“咚,咚,咚。”
红衣女子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我的魔心…魔心为何会跳的如此之快?莫非附近有大魔出世?”
她出身魔土圣地,万古魔山,胸中一颗真魔心,与正道魁首太上仙宗的镇宗之宝真仙骨,并列当世第一宝体。然。至宝皆有灵,有灵则傲,不求闻名遐迩,只求棋逢对手:自三千年前真仙骨销声匿迹,真魔心便也不再跳动。传到红衣女子这一代,早已长眠无尽载。而今重新显圣,唯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太上真仙骨的传人降临人间,要么就是其他稍逊一筹的宝体,在向魔心发起挑战…女子更倾向于后者。毕竟鲜有正道仙修敢踏足魔土,何况真仙骨的传人是何等绝代天骄?太上宗的老不死如何会任由其以身涉险?念及于此。红衣女子斟酌少顷,给道观布下一道防御阵法,旋即悄然离去,搜寻着魔心复苏源头:不曾往陈衣身上联系。虽说看不穿具体是何体质,但都相处十几年了,也没见魔心怎样,真仙骨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至于魔道方向…后者修的是《太上心经》,她眼睛不瞎。一夜无话。翌日清晨,赶在自家少爷用膳前,将整座长生山脉掘地三尺,却不曾寻见一头鲜活生灵的红衣女子无功而返。接着,佯装无事发生,为陈衣洗衣做饭,打扫房间。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着。陈衣渐渐习惯了那袭红衣的存在,以及那缕总在睡梦间出现,然后萦绕于唇齿,沁人心脾,久久不散的香风。转瞬十年韶华。女子容颜不老,红裙不染纤尘,一颦一笑,惊艳山林百花,云端飞鸟;举手投足,犹胜玉阙寒仙,妖娆动魄。陈衣觉察其修道之人跟脚。而她也确定了陈衣的体质。并非太上真仙骨,却远比太上真仙骨更加强横,毛羽未丰,便能惹得已身真魔心忌惮,足以用恐怖如斯概述。两人俱是十分默契地将自己的发现,深埋心底。于这对一路从绝望永夜中杀出重围,再到相拥着迎接黎明曙光的主仆而言,彼此究竟是谁,早就无关紧要了。你许我一双蝶翼,我许你一世无争。你免我颠沛流离,我免你无枝可依。你在,便好。十年又十年。这日。陈衣突破金丹中期,女子打来野味,准备为他庆祝。才架好篝火。一面魔字黑旗迎风招展,魔修似海横渡虚空,向女子纳头臣拜:“三百年之期已满,我等恭迎新魔主回山!”
女子脸色微变,猛地看向陈衣:“少爷,你听我…”“先吃饭。”
陈衣抬了抬手,表情无波无澜:“吃饱了再回去。”
“都给我滚!”
红衣女子霜眸冰冷,手背后摆,直接喝退遮天蔽日的魔修阵仗,转向陈衣,却依如三十年前那般,天见犹怜。贝齿轻轻咬着薄唇,一边烤肉,一边怯怯解释:“我名婵红衣,身怀真魔心,是万古魔山命中注定的魔主。”
“嗯。”
陈衣盯着篝火,面瞧不出喜怒。女子继续小声叙述:“每任魔主登基前,都会自封三百载修为,以此磨砺魔心,所以那年我才会沦落至此。”
“嗯。”
还是不咸不淡的回应,女子慌了神,竟当着一众附庸的面,跪在陈衣身前:“红衣知错,请少爷…责罚!”
虚空之中,哗然一片。陈衣低眉叹息,将女子扶起,接过她手中的烧烤架:“没有怪你,你也不欠我的,三十年前救你一命本就是无意之举,何况你侍奉我三十年,恩果早该还清了。”
“还不清,我也不想还清!”
婵红衣眼眶泛红,情绪有些不对:“少爷,跟我回魔山好不好?你做魔主,我为人臣,我们还像现在这样。”
回归魔山,是身为真魔心传人的责任。但无数魔修梦寐以求的魔主宝座在她看来,远没有少爷的一个微笑来的珍贵,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它换陈衣。陈衣摇了摇头。伸手捋顺女魔青丝,神情罕见的温柔,却没有说话。“少爷…”分别已成定局,女子强忍泪水在眼眶翻涌…半晌,仿佛下了某种重大决心一般,她挣开陈衣的手,踉跄起身。“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也不在乎。”
魔威冲天。震慑住四周一道道欲言又止的目光,女子玉手覆于胸脯之上:“少爷,今日一别,恐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期…”讲着,她深吸一口气,随后,竟将玉手…插进心脏!“噗!”
血花四溅,殷红的精血,不要钱似的涌出女子檀口。“唰!”
虚空陡然暴动,陈衣同样瞳孔剧震,迅速探出手,欲制止女子的疯狂举动:“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做傻事!”
“都别过来!少爷,你也是。”
女子后退几步,以树干支抵住摇摇欲坠的娇躯,断断续续喘着粗气,呢喃:“让我说完,我不想留下遗憾。”
语落。她咬紧牙关,玉手猛地一攥,后往外一抽:一颗散发古朴魔韵,表面刻满玄妙纹路的心脏,强而有力跳动着。“此乃真魔之心,当世独一无二的至宝,传闻,参透其中至高造化者,可立地成魔,万法不侵,万劫不灭。”
“收下,它会在你的胸膛跳动,使你我血脉相连,代替我陪伴你;若不要,我便捏碎它,你我…分道扬镳。”
她在逼陈衣做决定:我的心给你了,这层窗户纸我也捅破了,是继续装傻充愣还是给我一个承诺,你自己选。陈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其不争,可看着眼前之人苍白的俏脸,责备的话,却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口。他还是心疼了。“我!要!”
几乎是从齿缝挤出的两个字,陈衣粗暴地将婵红衣拽进怀抱,低头咬上那瓣朱唇:魔心被后者推入他的胸口。唇分。一缕晶莹银线垂落,婵红衣烟视媚行,附耳低语:“等我走了再炼化它…我的心是你的了,我的人也是你的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第二条命,不许丢下我。”
“嗯…”“嗯?”
“嗯!“起驾,回魔山!”
众魔修立马恭恭敬敬将婵红衣迎上虚空渡舟,后者伫立船头,风姿绰约,朝陈衣挥了挥手:“我走啦少爷。”
陈衣点了点头,渡舟启程,一点点没入虚空。“婵红衣!”
最后一秒。陈衣突然出声大喊,渡舟上的女子侧目回头。“等我成为天下第一,就去找你!”
这一日的魔山之巅。有一袭白衣向天地立誓,独占十斗风流。有一袭红衣笑靥绾青鬓,压尽人间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