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进了程府？”
东宫之中，萧暮夜拿着酒盏，立在窗边，眼神漠然地问道：“可是亲眼所见？”
“正是，是程夫人亲自开的门，把人迎了进去。”
萧暮夜将酒一饮而尽，没有开口，可眼底尽是不悦。他喜欢叶卿棠。她聪明，敏锐，与那些娇养的大家闺秀不同，她若是个男子，只怕连他都及不上。只不过，她是个倔强的美人，有时候倔强过了头，就让他很是难办。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想拥有她，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那怕是威逼胁迫，手段不要紧，结果才要紧。“继续盯着。”
萧暮夜留下这么一句，便转头踏进了书房。可不过片刻，侍从便匆匆忙忙进了门，大声道：“殿下！殿下！”
萧暮夜吃了酒，有些昏昏沉沉，此刻甚是不悦地道：“大呼小叫做什么？”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您入宫，听说在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萧暮夜一顿，酒意也散去了大半，“父皇为何发怒？”
侍从战战兢兢地道：“这个小人不知，来传旨的公公只说了这么多。”
眼下不过寅时三刻，皇帝如此着急，定是有要紧事。“让他稍等片刻。”
萧暮夜将酒盏一放，缓缓起了身。只不过，这事似乎来得太寸了……叶卿棠和程瑶一道出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二人装扮一新，程瑶哭肿的双眼稍作修饰，看起来倒是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而程夫人特意为叶卿棠挑了件梅花洒金裙，温婉而低调，看起来并不抢眼。程瑶深吸一口气，拉着她的手，二人一同上了马车，直奔正阳门。因着程家是皇后的姻亲，这一路十分顺当，皇后的贴身女官亲自接引，将二人请进了正殿。此处与郑贵妃的鸾凤宫不同。如果说郑贵妃那是古代版的红浪漫，皇后这就是实打实的尼姑庵。四处都是观音像，屋里燃着线香，看起来一副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模样，可实际上并非如此。至少在她看来，皇后还是有所求的，眼下应当只是假象。可正当她打量里间的陈设时，女官突然道：“程小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替她梳妆。”
这倒不意外，皇后素来宠着这个外甥女，让她自由出入自己的寝居，可此时此地，这种行为就有些变味了。程瑶一走，叶卿棠就得自己呆在这。这套路，郑贵妃好像也用过，这宫里的女人连整治人的法子都如出一辙。程瑶咬了咬唇，说道：“姑姑，我……”“阿瑶，你去吧。”
叶卿棠笑了笑，像是在安抚她，“我在这等着你。”
程瑶哪里敢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我得陪着你，姑姑，您能不能跟我姑母说一声，我先不过去了。”
那女官笑了笑，“呦，程小姐，奴婢怕是无能为力。”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叶卿棠见她犹豫不决，索性对她道：“放心吧，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地盘，能有什么事呢，您说是吧姑姑？”
女官愣了愣，随即也笑道：“叶小姐真是伶牙俐齿，怪不得能与程小姐如此要好。”
言下之意就是她花言巧语哄骗程瑶。叶卿棠听得出来，却故作不知，只是对程瑶道：“去吧，别叫皇后娘娘等急了。”
见她如此，程瑶也只能跟着女官一道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叶卿棠一个人。线香寸寸燃尽，她呆得无聊，又开始看起了屋里的陈设。一屋子的菩萨，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叶卿棠只觉得可笑。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虚伪极了。叶卿棠揉了揉额角，熬了个大夜，眼下的确有些疲惫。空气里浮动着莫名的香气，似乎不是线香的味道。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叶卿棠冷冷一笑，她说什么来着？分明什么都想要，却还要装作无欲无求的模样，真恶心。她缓缓走到香炉旁边，盯着那袅袅的香气，缓缓伸出了手去。此刻，皇后的寝居之中，程瑶正替皇后选步摇，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随手挑了一个，皇后扫了眼，柔声唤道：“阿瑶？”
程瑶这才回过神来，一瞧，手里那个竟然是皇后最不喜的金钗步摇——郑贵妃送的，只是为了面子才摆在这，好巧不巧，就被她挑中了。“对不住，姑母，我走神了……”程瑶立马要换掉，谁知皇后却道：“不用了，就这一支吧。”
女官接了过来，在程瑶惊讶的目光之中，替皇后戴在了头上。“阿瑶，你在想什么？”
皇后唇边带着笑，意味深长地道：“可是在担心叶家小姐？”
被说中了心事，程瑶垂下了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皇后幽幽地看着她，“果然，本宫竟不知，你如此信任她。”
程瑶本想替叶卿棠辩解两句，可想到叶卿棠的话，到底还是作罢了，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侄女与叶小姐很是投缘。”
“呵。”
皇后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轻蔑，“世家贵女之间的情谊能有几分真？不过是算计罢了。”
程瑶皱起了眉，还没等她开口，皇后便道：“走吧，咱们去正殿，本宫也很好奇这位叶小姐。”
“是，姑母。”
一路上，程瑶心急如焚，却不得不配合皇后雍容的姿态，放慢速度。终于捱到了门口，皇后先进了门，程瑶紧随其后，却瞧见了一个倒在软垫上，一动不动的叶卿棠。程瑶一惊，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丝毫没瞧见皇后眼里得意的神色。那香里是慢性毒药，吸入体内到了一定量，人就会萎靡不振，一日比一日消沉，最后便会香消玉殒。这就是勾引太子的下场。“棠儿，棠儿！”
程瑶急得直接哭了出来，若是叶卿棠出了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可下一秒，躺在软垫上的人动了动，随后揉了揉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了起来，嗓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唔，不好意思，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