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出。白明微不由微怔。因为酒僧的话实在骇人听闻,她迟迟没有回应。酒僧见到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小姑娘不愿意?今朝醉那么大的产业,你只需要做这小小一件事就可以得到它。这样你都不愿意?”
白明微开口,斩钉截铁:“前辈,恕我帮不到前辈。酒方很重要,今朝醉很重要,但是我不能拿这种事情去换。”
酒僧没有接白明微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说:“我曾经遇到过一名女子,她让我体验了这世间最苦——求而不得之苦。”
“当我看到你们二人时,我想起了曾经的我与她;我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恨,唯她而已。”
说到这里,酒僧打开佛像后的墙,从里面拉出一只箱子。他打开,红衣如血,凤冠霞帔,那竟是两套喜服。酒僧把喜服取出来捧着,他的手轻轻抚过每一处纹理,每一个配饰,像是在轻抚关于那人回忆的每一个细节。最后,他把喜服放下,走出了这间小小的破屋,风中送来他的声音。“贫僧不强求,是否愿意,在于姑娘你。”
白明微坐在地上,虚弱到极致。但她还是撑起眼皮,看着外间的厮杀。尸首之多,然而风轻尘却不沾半滴血。杀人这么肮脏恶心的事情,在他的手中却如同抚琴吹乐那般优雅。白明微静静地看着,看着这杀人如麻的一幕,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厌恶。正此时,烛光映出一道影子,沉沉地向她压下。原来是有人偷偷摸到了她的身后,却因她没有功力而无法察觉。那人手里握着一柄刀,已经进入到适宜的攻击范围。这个时候再向风轻尘求救,必然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白明微回眸粲然一笑。那冷冽的刀光,霎时照亮了她的双眸。刺客微微一顿,便是这个缝隙,白明微手中的剑,猛然刺向刺客。刺客猝不及防,下意识闪躲。可紧接着,白明微却用尽全力纵身一跃。动静引起风轻尘的警觉,他当即行动,就在白明微砸在地上的刹那,他揽住了白明微。而刺杀白明微的那名刺客,也被他一脚踹飞,重重地撞在墙上,绝了声息。这惊险的一幕,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但凡风轻尘迟一步,白明微都可能命丧黄泉。可他,不早不晚,刚刚好。“等我,马上好。”
风轻尘说了这么一句。他没有行动,而是揽住白明微,抛出了手中的竹竿。那竹竿如灵蛇游走,仅剩的几名刺客,霎时被竹竿毙命。“好了,都清理干净了。”
白明微笑了笑,可她却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在风轻尘怀里:“我可能,需要你来做我的手和脚了。”
风轻尘振臂揽住她,动作依然温柔而小心翼翼,没有逾越任何礼数。如此合宜的动作,并未让白明微产生任何被冒犯的感觉。风轻尘就这样,架着白明微的手臂,走向了小屋,随后扶白明微坐下,靠着柱子。他说:“有一人逃了,怕是你失去功力的秘密要被带出去,为了你的安全,在你功力恢复前,我必须伴在你身边。”
白明微笑着应他:“好,就是累了你了。”
这时,跟在风轻尘身边的暗卫赶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风轻尘一撩衣摆坐下,刚好把白明微夹在柱子与他之间,如此不论白明微倒向哪边,都不会歪倒在地。他问:“那和尚哪里去了?”
白明微道:“丢下两身喜服,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说若我能穿上嫁衣,做一夜新娘,今朝醉就是我的。”
风轻尘开口:“新娘,谁的新娘?”
白明微摇摇头:“他没说,只是提到他心底有一名求而不得的女子,还说,我们两人让他想起曾经的他们。”
风轻尘默了默,忽然笑出声:“那这两身喜服,岂不是为你我准备的?你这一夜新娘,岂不是要成为我的?”
白明微失笑出声:“我竟以为,他是要我做他的新娘,却没想过,我们两可以帮他完成这个遗恨。”
风轻尘的笑意,蓦地滞住。他问得小心翼翼:“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白明微颔首:“若这假新郎是你,我愿意。但若不是你,便是拿天下来换,我也是不愿的,更何况只是今朝醉。”
风轻尘受宠若惊,欢喜得像个孩子。但更多的是诧异:“小姑娘,你怎么突然……该不是酒僧说我得了不治绝症,勾起了你的同情怜悯之心,所以……”白明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费力地离开柱子,把脑袋倾靠在风轻尘的肩上。她没有力气,所以整个人都靠上去。就像是,她毫无保留地把所有信任都交出去一般。全身心地依靠身边的男人。最后,她说:“幻梦之中,你告诉我,说你累了,倦了,不愿意再陪着我了。”
“你转身离去,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半点不拖泥带水,走得那般决然。”
“也就是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是你一直以来的偏爱,让我觉得理所当然,有恃无恐。”
“却忘了,你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你的付出与真心,也应该得到回报。”
“虽然我现在没办法全心全意都是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但是我会学着去珍惜,珍惜陪我一路风风雨雨闯过来的你。”
“直到有一天,我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了无牵挂地随你一起过日子。”
“到时候不论是人声鼎沸的闹市,还是熙熙攘攘的小城,亦或是清净无人的乡野。你在哪,哪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