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回到白府,便让小厮去给老爷子报平安。各房各院的人,也都为她被秦丰业在朝会前带走一事悬着心,各自派了人在前院候着。白明微还未往后院走,众人便都知晓她平安归来了。她自然也知晓家里的动静,所以便没特意去告诉各房各院。现在让她担心的是,既然萧重渊出现了,那么风轻尘怎么办?依照重渊的性子,自会布置好一切。但她也要清楚,如今在府里的风轻尘是谁,免得到时候需要风轻尘与萧重渊两人同时出场时,她表现得不够自然。风轻尘的院子里。白明微远远就看到了“他”正坐在藤椅上乘凉,手中握着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风。那垂泄下来的墨发,以及流淌到身侧的白衣。闲闲而坐的姿势,并没有任何异样。“小姑娘。”
藤椅上的“风轻尘”竟然开口了。声音一模一样,语调一模一样。便是字里行间的温柔,都别无二致。白明微站定,眉头皱起。风轻尘坐直身体,往杯盏里倒了杯凉茶。便是动作,也如出一辙。白明微带着疑惑的心情走过去。“风轻尘”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外头天热,喝杯凉茶解渴,免得中暑了。”
白明微坐到茶几另一旁的藤椅上,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她上下打量着“风轻尘”。从感觉上来看,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假的。然而从表象来看,眼前的人与风轻尘又有何异?“你是谁?”
白明微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风轻尘”施施然起身,冲她拱手:“影卫阿一,拜见白姑娘。”
白明微稍稍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阿一?与我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风轻尘曾说,零之下,共有八大影卫。他们的名字分别是:青鸟、白狐、赤狸、风狼、金鸪、凛虎、练蛇和飞鱼。阿五在五哥身边。而这玉京城,除了零以外,还有着阿六及另一位影卫阿七。如今在添一名阿一,九名影卫,已有五名影卫在外头。西楚皇宫那边,未必剩下四名都在那。若是如此,西楚皇宫那边的情势,尚且还可控么?风轻尘像是早就知晓白明微可能会有的担忧,所以阿一刚开口,便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说:“属下因与主子的身形和长相颇为相似,所以被零大人挑选出来。”
“身为影卫,或许属下的武功并不能与其余众同僚相较,但是这些年,属下都专注在如何扮演主子的训练之上。”
“在扮演主子这一方面,属下十分有自信,所以白姑娘尽可放心,不会穿帮的。”
顿了顿,阿一继续开口。“这一路,便是属下扮演摄政王身份的主子,秘密赶往玉京城,一切皆有痕迹可循,无人能看出异样。”
“另外,我等的任务,主要是负责执行命令,西楚那边的局势,不由我等控制。”
“所以还请白姑娘放心,便是我们兄弟九人都来了玉京城,西楚也不会出问题。”
白明微闻言也跟着放下了心。她将茶水一饮而尽:“我还要去元询那里当差,其余诸事可能有所不及,辛苦你了。”
阿一柔柔一笑,如同真正的风轻尘就站在面前。他说:“以前主子会顾及的事情,属下都会顾及。万事有属下,请您放心。”
白明微点点头,便离开了白府。而这时,白明微和亲北燕的消息,也传到了白府之中。几位婶婶一时慌了神,连忙往沈氏那里赶。此时沈氏停下了手头的活,可见她也担忧。然而面对这些惊慌失措的长辈,她还是十分稳得住:“诸位婶婶,你们先别着急。”
“首先呢,也只是赐婚,明微毕竟还没嫁过去,事情还尚未有定论,以后的事情谁也不好说。”
“其次呢,这是陛下的旨意,明微在前朝欣然领了恩典,就意味着有她不能推辞的理由。”
顿了顿,沈氏露出一抹严色。这不是商量,也不是安抚。而是,把好丑与利弊剖析给众人听。“明微这么做,也是为了这个家不因此而遭受连累;但要是我们这些后宅之人,表现得如大祸临头,不情不愿……”“知晓原因的,都知道我们是舍不得明微,但不乏有心人,可能会因此拿住了我们的话柄。”
“你们想想,要是有人把今日婶婶们的表现,汇报到陛下面前,陛下有何感想?”
几位婶婶大吃一惊,后怕得脊背发凉。冷静下来后,众人连忙收起惊慌的神色,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沈氏继续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盯着我们家,想要拿我们的错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要稳住才行。”
“烦请几位婶婶,你们也各自管好各房的嘴巴,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帮到明微和七弟的事了。”
三位婶婶自然能听得进去好歹。再加上沈氏很懂得在日常细节上照顾她们,如今她们的日子,除了失去丈夫以外,并没有那么难熬。所以她们对沈氏,现在是非常信服的。再者,家里姑娘们的终身大事,还得靠白明微和白瑜兄妹。要是他们兄妹前朝顺风顺水,姑娘们也能沾光,寻一门靠谱的亲事。整个家的荣辱都系在两个孩子身上。不管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生存问题,他们都不会给兄妹俩找麻烦。所以三位婶婶当即就表示:“我们晓得轻重,你放心便是。”
如此,沈氏也就没再说什么了。送走三位婶婶,沈氏这才露出忧心的神色。她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明微不得不点头应下这件事。联想到近期关于父亲的传闻,沈氏心底猜测到了些许边角。若非她是白府的镇宅夫人,必须要忍得住。只怕她也会和几位婶婶一样,不知所措。青荇端来茶水:“小姐,您别太忧心,相信大姑娘能够解决的。”
沈氏叹了口气:“现在忧心也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守好这个家,不叫它出乱子。”
青荇开口:“小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沈氏起身:“我知道,别担心。我们先去祖父那边吧,我担心他听闻这个消息,会受不住。”
青荇出言安抚:“小姐,相爷是大风大浪里蹚过来的,什么事没有经历过?怎么会受不住?”
沈氏轻轻摇头:“任何人的硬壳之下,都有脆弱的一面,祖父现在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撑起东陵半边天的丞相了。”
说到这里,沈氏眼底漫过一丝心酸:“现在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