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凝着刘昱。忽然觉得此刻的太子尤其陌生。但他一时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因为他的整颗心,都被没有足够证据杀白明微的愤怒所占据。此时他心乱如麻,却还是决定尽快解决此事。于是他开口:“太子控告镇北大将军蓄意构陷一事,没有确凿的证据,朕宣布,镇北大将军无罪。”
刘昱眼底可见失望与恐惧:“父皇……”秦丰业更是不明所以,想不通元贞帝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但元贞帝还是挥挥手:“太子,向镇北大将军赔罪,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元五当即开口:“此事怎么能说过去就过去?这么大的事情,不查个一清二楚,以后要是太子再提及此事,明微岂非再受冤屈?”
他这是不嫌事大,想把火再度拱起来。然而最该不依不饶的白明微却是道:“既然太子殿下没有中催/情药,那就是太子殿下喝多了,酒后干下的糊涂事。”
“此事已经昭然若揭,还有什么需要查下去的必要?不过要是殿下能诚恳地向臣赔罪,那么此事就算了。”
算了?“你什么东西!”
刘昱气到极致。他堂堂储君,未来的天子,需要向一个臣子赔罪?更需要臣子大方地告诉他算了?思及此处,刘昱胸中的怒火,愈发控制不住。他嘶声辩解:“父皇!我没错!凭什么向她认错?!”
元贞帝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子,与从前那温润谦和的个性果真截然不同。莫非,这才是真面目?元贞帝眼中划过一抹深思,随后冷声开口:“这是圣旨!”
且不说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说现在刘昱的状态,已经叫他生了疑虑。他自然不会再惯着刘昱。刘昱满脸的不服气。按照以往,他不该这么难以克制情绪。可今日,他再也无法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于是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既是圣旨,儿臣遵旨!”
说完,他对白明微怒目而视:“镇北大将军,本宫误会了你,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元五马上开口:“太子,说错了。不是误会,是冤枉。”
白明微看向刘昱,一副等着刘昱开口的表情。刘昱咬牙切齿:“本宫冤枉了你,请你见谅。”
白明微笑道:“殿下别担心,臣原谅你了。”
刘昱气得几乎吐血倒地。元贞帝挥手:“白明微,这没你什么事了,替朕把摄政王和元询大人引回宴会。”
白明微低声应了声:“是。”
萧重渊起身,径直往外走去。元五向元贞帝拱手。等到几人离去后,元贞帝看向秦丰业:“这些人,你知晓怎么处置。”
他指的自然是被收罗来的一堆证人。秦丰业战战兢兢,随后吩咐人把这些人带下去。他们的结局,从被秦丰业指使做假证起,就早已注定一死。待所有人都走后,只剩下刘昱一人。不等刘昱抱紧元贞帝的大腿,元贞帝便是一巴掌甩下去。打得十二万分响亮。把刘昱脸嘴都打歪了。“蠢货!自己有没有中迷/药都不知道,令处置白明微的计划功败垂成,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刘昱连忙解释:“父皇,儿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臣当时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一定是中了什么药!”
元贞帝眼神冷漠到极致:“朕不需要理由,朕要的是结果!没能一口咬死白明微,就是你们的无能!”
“倘若不是御医查出你根本没有中迷/药,只用其它的证据,朕都能直接把白明微砍了,偏偏你这东西坏了事!”
“现在倒好,一句你没有问题,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朕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刘昱还想解释,元贞帝却毫不犹豫甩袖离去:“忙完使臣一事,朕再好好收拾你!”
刘昱气得一拳砸坏身侧的椅子。那暴怒的模样,如同不受控制的野兽。“白明微!你找死!”
……元贞帝离开后,直奔太后那里去。见到太后,他脸色难看到极致。太后反而较为镇定,率先开口:“适才有人杀蒹葭灭口,你知道那些人是谁么?”
元贞帝一怔:“那些?”
太后微微颔首:“都是御前的人,连哀家宫里的人都有。不管这些是太子的人,还是秦丰业的人,皇帝你不觉得太可怕了么?”
元贞帝一时语塞。倘若自己和太后身边,都是别人的暗桩。那么,他们活在一种什么环境中?他的一腔怒火,也因为太后这个消息而消弭了。比起愤怒,他更怕死。太后见他平静许多,这才缓缓解释:“皇帝,哀家本想杀了蒹葭,但后来哀家改变了主意。”
“哀家已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太子酒后乱性,对蒹葭动手动脚。”
“所以只有蒹葭活着,才能叫那秦丰业更没理由去害白明微!哀家知晓你不喜欢白家人,但是白明微手握重兵。”
“一旦白明微那生乱,东陵怕是又起动荡。容得下厌恶之人,方能算是胸襟宽广。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吧。”
“至于蒹葭,既然秦丰业开口要了她,那就把她给秦丰业,是死是活,都是她的造化。你就别对她抱有心思了。”
说完,太后起身离开。元贞帝望着太后离去的背影。心乱如麻。他的脑子里就像被塞了一团解不开的乱麻。但他清楚一点,那就是白明微有没有害人,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弄死白明微就成。想来想去,他的心里除了惋惜以外,对太子刘昱也有所改观。他从未见过太子这样的一面。这叫他,不得不忌惮起来。联想起太后说身边都是别人的眼线,他更觉得太子一定有问题。不论如何,此时他心底装着的,更多的是对太子的疑虑。他越想头越疼,索性走出殿内,准备回到宴席。正在这时,韩公公带着蒹葭离开。他眯着眼睛望去,只见蒹葭肤白如雪,那绝色清丽的面庞之上,却带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然。他忽然觉得,这蒹葭要是真死了,还是有点可惜。这野马一般烈性的姑娘,必定别有一番风味。想到这里,他告诉身侧的王公公:“吩咐秦丰业,找个合适的时机送进来,倘若有任何差池,朕要了他的脑袋。”
原本太后把蒹葭送给秦丰业。蒹葭是不可能活了。但是元贞帝这一个决定,给了蒹葭一个免死金牌。也注定了他今后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当然。他不知道,这些都是白明微的计划。刘昱中了迷/药是真,只是这迷/药用小白的毒提炼而成,御医查不出来。然而若是扳倒一国储君那么容易,那些皇子就不会因为储位争得你死我活。所以今日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扳倒刘昱。而在于,撕开刘昱的真面目给元贞帝看。让元贞帝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如此,父子间生出嫌隙,那么储位就不再是固若金汤。否则他们也不必费心思演这场戏。至于太后查到的真相,也是他们想让太后查到的。那药还会给刘昱埋下一个隐患。他会让刘昱的脾气愈加暴躁,直至控制不住。随着刘昱发怒的次数增多,这药的药效也会更加厉害。回去途中。元五拍拍手掌:“精彩,真是精彩,两位必定煞费苦心。”
白明微笑道:“元大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元五挑起唇角:“不,你懂,只是假装不懂。”
白明微道:“元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元五忽然问道:“白明微,真好奇你脑袋是否不正常,刘氏父子那样对你,你的身上竟看不出半点怒意。”
白明微笑意未变:“元大人这番话,我依然听不懂。”
元五冷笑:“那就换一个问题,倘若你祖父知晓今日之事,他会作何感想?”
白明微道:“我不清楚呢。”
元五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叫人去报信了,你祖父会有什么反应,相信很快就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