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命令,当然也有不少/将士不解,好不容易在北燕人手里扳回一局,可不能便宜了北燕贼子!就算不杀无辜,他们的财宝也该掳尽。白明微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道:“想想我们的百姓,有多痛恨南侵的北燕人。”
众将士思索片刻,便不再想着烧杀掳掠。就算他们胜了,他们也是侵略的一方,他们不会粉饰自己犯下的罪责,但至少他们能做与北燕人不一样的胜者。这是他们的气度,也是他们的风骨。白明微又继续下达几道命令,随后点了一支队伍,开始满城寻找秦臻。就算此时将士们的关注点已不在秦臻身上,但做戏得做全套,秦臻一事,不论是对天下,还是对将士们,都需有一个明确的交代。……白明微率领队伍找到秦臻的时候,他正被绑在椅子上,头靠椅背,脑袋歪斜,双目圆瞪,脖颈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溅洒在衣裳上,呈现可怖的暗红。而他所在的地方,恰好是大长公驸马落脚的客栈。白明微一句话话也没说,缓缓走过去为他阖上双眼:“安息吧,北燕人已经吃到教训了。”
不止是白明微,看到秦臻尸首的所有战士,都显得异常平静。若是月城没有拿下,秦臻以这副死状被他们看到,他们必定义愤填膺,怒火中烧。但现在月城已经到手,若是他们还摆出一副切齿痛恨的模样,那委实有些虚假。毕竟秦臻只是一名朝廷大员,与将士们没有任何交集。只有白明微知道,秦臻是她杀的。也只有白明微知道,秦臻是被阿六趁乱带到这里,并伪造了杀人现场。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开战前,他是将士们誓死也要夺回的脸面,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死在北燕人手中的普通人。最后,白明微吩咐:“为秦大人整理仪容,准备一副好棺材,好生裹殓,至于遗体该何去何从,我会在战报中请示陛下。”
说完,白明微便转身离开,把秦臻交给手下。她带来寻秦臻的队伍很有讲究,表面上看是在这次的战役中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人,实则有白家军和驻军。巧妙的人员安排,避免日后有人说其中有不得了的猫腻。正当将士们处理秦臻的尸首时,一旁的铜盆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见里面有很多灰烬,可见是曾燃烧过纸张。一名战士用剑捅了捅,灰烬扬起时,露出一截未烧干净的纸。那战士捡起来一看,却只看到半边钦差大臣的印鉴。他连忙招呼同伴:“这……这好像是秦大人的印鉴,北燕人从他手里得到了什么?烧毁的又是什么?”
有人接道:“这印鉴我见过,是钦差大人的没错。”
说话的,正是一名驻军首领,在江辞的运作下,他成为了白家军的忠实拥趸者,便是他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他一眼就认出,那的确是钦差大臣的印鉴,而且曾经在调令上看过。莫非……被烧毁的是一纸调令?联想到先前收到的调令,以及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一个念头很快就在这名驻军首领的脑海中形成——这则调令很可能是给他们的,并且调令上写着命他们合并到边军之中。因为只有这个设想对北燕不利,否则也不会被烧毁。然而这名驻军首领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将这个揣测印在脑海中,准备听听其他同僚的看法。就这样,有着印鉴的残纸一事,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揭过了。但白明微知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这枚印鉴,就是那颗火星子。原本她打算伪造圣旨,然而圣旨的用料极为讲究,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且颁布的圣旨都会在宫中存档,未免太费力了。于是她决定改用调令,一来秦臻已死死无对证,二来调令更贴合实际,也更容易取信于人。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六万驻军,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白家军。没有过多的停留,不做任何结论和解释,白明微迅速占据守城将领的书房,开始着手安排战后的所有后续。一道道命令从亲兵的口中传达下去,而白家军也自动自发地投身于善后之中,驻军也不好意思闲着,便与白家军分工合作。等到热腾腾的粥食与大饼被伙夫送上来时,城内的尸首已被全部清理干净,堆在羌城与月城之间,累积如山。众将士闻到饭香,争抢着跑过去领吃的,根本就顾不得身上的血迹与周遭的尸首。本该难以下咽的情景,一顿饭他们却吃得格外香甜。这时,卫骁端着粥食和大饼来到书房,他把托盘往桌上一放,一边喝粥,一边汇报情况。“北燕的援军退到二十里外,看来不准备攻打月城。”
白明微默了片刻,随即把头抬起来,再向卫骁确认一遍:“卫大哥,你说的是退居二十里外?”
卫骁拧眉:“是的,有什么不对么?”
不等白明微开口,他忽然一拍大腿:“如果不准备开战,他们不会只退到二十里外,而是应该退回下一座城,防止我们继续北上。”
白明微颔首:“是的,我猜想他们咽不下月城被夺这口气,很大可能性会攻城。”
卫骁很是赞同:“而攻城的最佳时机,便是我们最疲惫的时候。他们有可能会在下半夜攻城。”
白明微再度颔首:“让张进他们警醒着点,有任何动静都报上来,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反攻,但只要他们一日不撤回下一座城,我们就随时做好万全的准备!”
说话间,白明微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这月城,我占了就绝对不会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