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皎顺着白瑜的视线看过去,书房中的小传义规规矩矩,正襟危坐的模样,活像个小大人。她有些疑惑:“莫非你觉得传义缺少童真?”
白瑜摇头:“孩子早慧,则童真不显,他小小年纪便与这个家历经风雨,比较老成,这很正常。”
俞皎更是疑惑:“传义各方面都相当出众,你指的是哪方面有欠缺?”
白瑜思索片刻,这才回答:“像是缺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俞皎失笑:“小小孩子,你谈什么阳刚之气?”
可接着,俞皎沉默了。男孩一般都看着父亲的背影成长,传义幼年丧父,在他心性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候,身边围绕着的,都是一群女子。明微是勇猛刚强,但她对小传义也是温柔的,更别说她们这些婶婶,恨不得把小传义捧在手心。传义长期处在妇人之间,何来阳刚气概?最后,俞皎话中满是心疼´:“谁叫这个孩子,没有父亲引导呢?”
白瑜负手沉吟片刻,问:“明微给传义找了公孙先生这么个厉害的夫子,教导传义学文,那么传义的武学方面呢?”
俞皎告诉她:“明微一直在物色人选,她原本看中江公子,因为她觉得江公子头脑灵活,必定能与传义好好相处。”
“但江公子在武学方面,并没有十分出众,之所以迟迟没做决定,是担心传义的基础打不好,日后会影响他的进境。”
白瑜很是赞同:“明微这么处理是对的,一个人的武学基础,决定了他日后的武功境界,是需要慎重考虑。”
“祖父对我们的教导,从未有过任何错误,但最大的失误便是没有让我们好好学武。”
“祖父是文人出身,在祖父看来,一个厉害的文人,要比一个披甲上阵的士兵能为天下苍生做的事要多得多。”
“他认为我们不是将门,很难培养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悍将,与其把心思花在学武上,倒不如多读些书,才能从先人那习得治国之要,日后也能好好地为天下黎庶谋福祉。”
“是以君子六艺,我们家的男人都学得很好,骑射方面更是扎实,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能有明微那冲锋陷阵的能力。”
“若是盛世便罢了,满腔热血与诗文也能为国效力,但这是个战乱纷纭的时年,唯有活下去,才能实现抱负。”
“而活下去,就得有力量,这些力量在危急关头,绝对不是腹中的笔墨,而是势不可挡的武力,传义不能走我们的老路。”
俞皎叹息一声:“你说的话,我全然赞同。其实明微最属意风军师,她说风军师是她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
“六姑娘便是得风军师指点,才几个月便进步神速,要是风军师能教导传义,传义在武学方面必有所成。只可惜……”白瑜把话接了过去:“只可惜传义需要的是一个可以长期教导他的师父,风军师身份特殊,并不合适。”
俞皎有诧异:“身份特殊?”
白瑜没有把风轻尘的真实身份吐露,只是道:“是很特殊,出身背景都不知晓,不是不信任他,只是给传义选夫子一事得分外慎重。”
俞皎当然看得出白瑜的隐瞒,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想骗过对方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她并没有追问。她不认为一对夫妻就该事事坦诚事事分享,夫妻双方理应有不想说便不说的权利。她相信夫君想对她说的事必定事无巨细坦诚相告,之所以不说,必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她不会为难夫君。她也看出了夫君对传义的担忧,于是她道:“风军师送了明微一匹马,也送了小传义一匹,明微的叫饮岚,传义的叫步景,那是一对母子。”
“传义每日都会练上半个时辰的马术,以往不是我陪着,就是明微陪着,要不今日/你去?”
白瑜一口应下这个提议:“近段时日,都由我陪着。”
俞皎挽住他的手臂:“我们走吧,这读书写字的事,自有公孙先生操持,你只管陪伴传义即可,他需要一个男性长辈的引导。”
白瑜笑了:“皎皎最懂我。”
俞皎把脑袋轻轻靠过去:“但你必须答应我,好好在意自己的身体。”
白瑜郑重点头:“争取早日养好。”
……白明微刚去厨房简单用了些饭,尚未来得及歇息,便被张进给叫走了。卫骁吃过饭后,便去主理军中的事务,自然不需要她事事亲力亲为。这时候张进找上她,必定是卫骁无法决定的事。等她来到书房,十七名驻军首领将书房挤得满满当当。见她进来,纷纷行礼:“拜见郡主!”
白明微径直走到书桌前坐好,面对毕恭毕敬的驻军首领们,她神色坦然地摆摆手:“无需客气,椅子少就不请大家坐了。”
事实上,在布置好秦臻尸体旁那未烧完的印鉴后,她表面上不当回事,暗地里却命亲信推波助澜。如今所有人都认为,那份未烧光的,留有钦差大人印鉴的文书,乃是给他们的调令。联想到先前钦差大人所有的调令,内容都只有一个——赶赴羌城附近。自然而然的,他们选择相信他们心中认为对的可能,那就是他们被调至羌城,便是为了入册边军,巩固边防。况且经历月城一战,他们见识到了白家军的骁勇,对白明微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入册一事,顺理成章且心甘情愿。白明微目光一一漫过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最后开口询问:“你们找我,可是为了入册白家军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