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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道玄稍稍消气之后,李靖这才询问,“不知大王与原国公何事争吵?”一提起这个,李道玄便是气不打一出来,冷哼道:“本王有意亲率轻骑兵冲阵,命他率步卒压阵,待敌军阵型乱后,全军齐出,结果那厮坚决反对,竟说我逞匹夫之勇”。 李靖闻言皱眉不语,李道玄虽是有些暴躁,但他十四岁从军,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战术也有些见解。 这个骑兵冲阵,打乱敌军阵型,而后步卒压上的战术便是学自于李世民,屡试不爽,李靖本人对于这种步骑协同作战的方式亦是极为认同。 若是平常时候,李道玄应用这个战术,李靖倒是无话可说,大可一试,只是这一次对手是号称神勇将军的刘黑闼。 自窦建德败亡后,刘黑闼两次起兵反唐,在此期间。 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权威、左屯卫将军王行敏、深州刺史裴晞、瀛洲刺史卢士睿、定州总管李玄通、冀州总管麴棱、魏州总管潘道毅、瀛洲刺史马匡武、定州刺史姜禹、代州总管李大恩、贝州刺史许善护……多达数十名大唐重臣战死。 这一长串的名字无一不是封疆大吏,赫赫有名,但都死于刘黑闼之手,成就刘黑闼“神勇将军”的威名。 另外李世勣、罗艺、罗士信、王君廓、薛万均、薛万彻等等名臣良将都曾败于刘黑闼之手。 刘黑闼绝对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名将,有资格跟汉东王神勇将军齐名并论的也唯有秦王天策上将了。 赫赫战绩,由不得李靖不谨慎。 河北平原,北邻草原,多出骑兵,刘黑闼手中更是拥有突厥精骑,尽管数量不多,但能称之为精骑的突厥骑兵,绝对是千里挑一的精锐, 若是针对中原亦或是南方的敌人,骑兵冲阵或有奇效,但汉东军本就是骑兵居多。 李道玄亲率轻骑兵冲击汉东军,一个不慎,不仅不能冲乱阵型,或许还有可能折在里面。 考虑到这一点,李靖便是直言道:“大王,我有两个顾虑,还望大王三思”。 李道玄点点头,“李长史但讲无妨,我并非是听不见意见的莽夫”。 “其一,贼军多是河北骑兵,其中更有突厥精骑,比之关中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王亲率轻骑兵冲阵,如何避免被敌军骑兵缠上。 其二,并非是我不信任某个人,只是大战之际,最忌将帅不合,如今原国公负气而走,大王如何保证步骑协同如一?”
李靖略一沉吟,他知道李道玄少年从军,脾性率直,直来直去,便没有弯弯绕绕,当即便是直言。 李道玄听完后便是拧眉沉默了。 良久,李道玄直说道:“其一,我率玄甲精骑,只冲阵凿穿,并不恋战,放眼天下,能将玄甲精骑缠住的骑兵应当没有。 其二,我、我可以向原国公致歉,兵者大事,原国公当不至于因此置气”。 听得第二点李靖眉头一扬,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冲动暴躁的少年郡王,竟有如此心胸。 李道玄看到李靖的神情便是笑道:“李长史怎如此看我,为了李唐江山,莫说是向他致歉,便是要我殉国亦无不可”。 李靖闻言一惊,忙是说道:“大战在即,大王莫要口出不详”。 李道玄摆手一笑,毫不在意,回身坐下后便是脸色一冷,“尽管如此,但回朝之后,我必弹劾此僚”。 李靖当场愣住。 李道玄毕竟是自幼跟随李世民从军,堂兄弟二人感情深厚。 出征之时,李世民特意命令玄甲军统军翟长孙率领一千五百玄甲精骑随军从征。 玄甲精骑的战力李靖亦是知晓,当世无二。 若是李道玄率玄甲精骑冲阵,应当无虞,只是步卒配合这一点需要到位。 只见李道玄深吸一口气,噌的起身,“李长史请随我来,也好做个见证”。 而后出帐直奔史万宝营帐,李靖急忙跟上。 来到营帐外,隔着营帐便见得里面人影交错,觥筹交错。 李道玄脸色一黑,李靖轻咳一声,并示意守卫不要声张。 “原国公,方才本王言辞过激,还望以国事为重,勿要见怪”。 李道玄沉声说道,话音落下后便是转身离去,丝毫没有停留,并没有打算跟史万宝见面的意思。 李靖目瞪口呆。 帐里顿时寂静。 帐帘掀开,史万宝一身酒气出来,见只有李靖一人,便是不屑笑道:“怎么?你也要致歉?”
李靖面色一沉,“还望原国公以国事为重”,说罢拱手离去。 史万宝朝李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进帐继续饮宴,猖狂的笑声在夜间格外响亮。 “郡王又如何?”
史万宝摇晃着酒杯,朝部下得意笑道:“还不是要向本公致歉”。
将佐闻言面面相觑,只得讪讪陪笑,奉迎史万宝,“原国公世代公侯,战功赫赫,淮阳王毕竟年幼,怎敢得罪员原国公呢”。 听得这些奉承,史万宝更是得意,“本公奉旨讨賊,圣人有言:‘淮阳小儿,军事皆委于卿’,他不过十八九岁的毛小子,乳臭未干,怎懂得带兵打仗,只知逞匹夫之勇”。 部将闻言心中甚是担忧,直问道:“那对于淮阳王的部署,不知原国公作何打算?”史万宝早有预谋,闻言狡黠一笑,“他不是要轻骑冲阵么?本公便让他去,以淮阳小儿为饵,等其兵败,贼军必定争相追击,届时本公亲率大军坚守以待,必可取胜”。 众人大惊,纷纷惊呼。 “如此一来,岂不陷淮阳王于险境?”
“淮阳王毕竟皇亲贵胄,原国公还需慎重啊”。 史万宝脸色一沉,“淮阳小儿轻脱妄进,必败无疑,唯有以此计,方可反败为胜,诸位莫劝,本公晓得轻重,自不会误他小命”。 见众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样子,史万宝眼睛一凝,目露凶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诸位皆我亲信故旧,今日之计莫要外泄,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只得嗫嗫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