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君雅松了一口气,方才李渊话说半截,差点吓得高君雅失态,听完李渊的话后,高君雅却是眉头紧锁,竟是一脸不满。 李渊见状还以为高君雅是在责怪高冲犯险,同为人父,李渊正想着宽慰一两句,却是听得高君雅直拜道:“唐王,此战关键不在高冲,而在秦国公,相反,高冲折损上万精锐,当罚”。 众人闻言皆是愕然。 李渊眉头一皱,“君雅过谦了,攸之拼死力战,方才拦住薛举,何以有功无过?”
高君雅正欲开口,忽的顿住,而后告罪拜退,再无多言。 众人皆是以为高君雅心忧儿子,方才如此说话。 李渊亦是点点头,安抚道:“君雅毋需忧虑,攸之虽是年轻,但足够稳重,当的起此功”,高君雅只是默默不语。 而后李渊又是打开李世民的另一封奏报,看罢却是面色凝重,当即将手中奏报递给一旁内侍,“传阅下去”。 待得众人看完,李渊问道:“诸公以为如何?”
“谈判可行”,丞相府长史裴寂率先肯定道,“兵法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汧源城内足有五万敌军,又由薛举父子镇守,欲要强攻,非得伤亡惨重不可,得不偿失”。 裴寂说完,下首李纲亦是出列道:“薛举残暴,绝不可围城,一旦粮尽,酿成震惊天下之惨事,于唐王名声无益”。 左领军将军张平高却是忿忿不平,“若不就此擒杀薛举,岂不前功尽弃、贻害无穷”。 李渊闻言亦是微微点头。 温大雅见状急忙出声,“唐王,如若逼得薛举屠城食人,于大义名节有亏啊,若是以顾念城中百姓为由,放任薛举离去,必将赢得百姓民心,请唐王三思”。 李渊听得这话精神一震,忙是拍案道:“加秦国公为安抚大使,给予便宜行事之权,一应善后事宜,全权决断”。 身边内史闻言当即传令。 一旁的唐王世子李建成面无表情,神情从容。 长安城距离汧源城四百余里,自长安城的信使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得到任命的李世民甚是高兴。 中军帐里,李世民宣布了来自长安的任命,“诸位,薛举欲要安然回到金城,必须割让天水、安定二郡,另外,赔偿粮草十万石,这便是我的条件底线,诸公谁愿出使?”
高冲闻言忙是低下头,李世民见状嘴角一扯,略过他看向其他人。 待看到风度翩然的唐俭,李世民眼睛一亮,唐俭见此心中有数,也不犹豫,甩甩衣袖,出列道:“在下愿往”。 唐俭劝说李渊起兵,而后从平京畿,因功授职丞相府记室,爵封晋昌郡公。 李世民大喜,“有茂约出使,此事定成”,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高冲,“茂约收好此锦囊,若遇困难,可解开一看”。 唐俭眉头一挑,忍住好奇收下,高冲默默地低些头,极其低调,长孙无忌胖脸上一双眯眯眼看了又看,一脸狐疑,这位便宜“舅舅”怎的今日格外的安生。 唐俭领命去了,而不出唐军众人所料,此时的汧源城内,已经是人心惶惶。 汧源县衙,临时的西秦行宫,薛举的身体有所好转,已经能够下床,就在巡视城防的时候,薛举终于发现了他最大的问题,当即便是火急火燎的招来重臣议事。 “我观将士皆是有气无力,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军师缩减了口粮?”
薛举看向郝瑗,眼中倒是没有责备,只有忧虑,“可是粮草不足?”
果不其然,郝瑗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汧源城府库本就不丰,我军五万士卒入城,携带辎重不多,尽管口粮已经减半,但仍是不足十天之用”。 薛举闻言顿时色变,急切道:“为何不报与我知晓?”
“先前陛下龙体微恙,臣唯恐惊扰陛下”,郝瑗低着头,万般无奈。 薛举一脸悲戚,仰天无语。 这时,薛仁杲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城中尚有活人十数万,如何没有口粮?”
听得这话,薛举眼睛一亮,竟是不自觉舔舔嘴唇,“自起兵后,便是少尝人肉了”。 “陛下不可”。郝瑗褚亮二人齐齐拜倒。 “陛下欲取天下,当在意民心,如此……如此残忍之事,切莫再做了”,褚亮脸色煞白,苦苦哀求道。 薛举掺白的眉头一皱,又见得郝瑗满脸悲愤,竟是对着薛举怒目而视,“陛下如若食人,请先杀臣”。 见得薛举愣住,郝瑗几欲垂泪,“食人必失民心,民心一失,再无东进中原之可能,大秦霸业便是毁于一旦,陛下三思啊”,说罢竟是趴伏在地,以头抢地。 薛举动容了,下座扶起郝瑗,“军师一心为我,大可不必如此”。 “那不足十日之粮,军师有何妙计?”
薛仁杲闻言甚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劳什子民心不如他手中马槊管用。 “和谈”,郝瑗起身,擦去眼角泪水道。 薛举具都是大惊,薛仁杲更是震怒,可是不待薛仁杲发飙郝瑗早有预料。 “齐王请先听我一言,为今之计,若要安然退回金城,唯有和谈,和谈无非是损失一两座城池和那微不足道的体面。 昔年汉高祖亦有白登之围,季汉先主亦曾寄人篱下,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忍辱负重实为大丈夫,望陛下以大秦霸业为重,允臣和谈”。 听得郝瑗无比恳切的肺腑之言,即便是暴躁桀骜如薛仁杲亦是没有反驳。 薛举思虑良久,方才叹道:“便依军师所言,任由军师做主”,说完这句话,薛举好似卸下重负,喟然一叹,摆摆手道:“杲儿留下”。 郝瑗二人告退,薛仁杲一脸疑惑的看着薛举,只觉得这位印象中威武雄壮的父亲竟然已经是两鬓斑白,气势亦是羸弱,大不如从前。 “杲儿,对郝褚二人,你如何看?”
薛举闭目良久,就在薛仁杲快要忍耐不住地时候,终于说话了。 薛仁杲闻言颇有些诧异,往日父亲从未跟他有过这样的交谈,略一思索便是说道:“我不通文事,只知此二人极有才能,但褚亮性子胆怯,小心思甚多,不如郝瑗忠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