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在这时,营门守卫来报:许玄彻已奔江陵而去。 高冲点头笑道:“看来他还尚存着几分理智,也还存有仕途之心”。 李孝恭微微一愣,继而亦是想明白其中关节,这许玄彻或许真能建立奇功。 毕竟这江陵城着实易守难攻,李孝恭猛攻三日,江陵城毫发无损,城中各种城防物资,诸如箭矢、金汁等等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这也并不惊奇,毕竟荆楚富庶,天下皆知,更是数十年未曾发生大规模战役,未经民乱,江陵城作为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府库存放数百万箭矢亦不为奇,的城中生活着常住人口数万户,每日所产生的粪便便是数以万斤计,用于城防的少之又少。 看着前方的江陵城在落日下显得格外的落寞,如同大梁已是日落西山一样奄奄一息,许玄彻悲从中来,踉跄来到城下,趴伏在地,嘶哑着声音高喊道:“罪臣岳州大总管、燕王许玄彻,求见圣人”。 城头之上的梁军闻言惊慌失措,燕王怎在此地……圣人和岑相公他们不是说燕王已经率领上十万岳州兵来支援了吗?一时间城头上的萧梁将士人心惶惶。 一名守城将领闻言急匆匆而来,伸出城墙查看,“真、真是燕王殿下?可认得末将?”
“刘君诚,我乃许玄彻,快快开城”,许玄彻抬头看去,认得那名将领,亦是出身于岳州军中,当即喊道。 “真是燕王”,刘君诚大惊,他是当年巴陵郡下辖县的一名县尉,跟随董景珍等人起兵后自是认得许玄彻,立即下令道:“放下吊篮,将燕王拉上来,你快去禀告圣人”。 待许玄彻上城,刘君诚看清面容,尽管发髻散乱、狼狈不堪,但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岳州大总管、燕王许玄彻,顾不得礼节,急忙抓住许玄彻手臂,“燕王,这、这是怎么回事?岳州的勤王大军呢?”
许玄彻心中悲戚,见得岳州熟人,竟是一把搂住,嚎啕大哭,“完了,全完了,岳州兵全军覆没,大梁……完了”。 刘君诚闻言脸色煞白,继而一把推开许玄彻,怒斥道:“燕王,你身负圣人厚望,贵为大梁王爵,怎可动摇军心?”
许玄彻摇头叹道:“试图挽回军心甚好,但是没用了,大梁亡国,已成定数,你速领本王面见圣人”。 刘君诚咬牙切齿,手扶腰刀,他算是少数几个硬刚唐军的梁将,但现在他也不敢一刀劈了许玄彻,只得带他前去皇宫。 不消通报,先前城防士卒来禀报后,惊慌的萧铣便是下令召集群臣,在大殿接见许玄彻。 甫一见面,许玄彻便是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喊道:“罪臣许玄彻,有负圣人重望,罪该万死啊”。 萧铣见状噌的起身,指着许玄彻颤声问道:“岳、岳州兵何在?”
“罪臣召集兵马后便星夜赶赴江陵勤王救驾,不幸在上津湖遭受交州丘和老贼伏击,岳州兵已…已全军覆没”,许玄彻神情悲戚,好不痛苦,面对萧铣询问只得忍痛说道。 亲自听到这个消息,萧铣顿时瞪大眼睛,捂着胸口跌坐在榻上,久久未能缓过来。 岑文本波澜不惊的脸上亦是一片惨白,“燕王,你说是交州丘和伏击你?”
岑文本敏锐的抓住重点,追问道。 “那老贼已然投唐”,许玄彻点点头,恨声说道。 岑文本闭上眼睛,终究被他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 萧铣闻言大叫一声,“老贼安敢……”说罢便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群臣顿时大乱,嘈杂不堪,岑文本大喝道:“肃静,快传御医”。 一阵折腾,萧铣缓缓醒来,双眼直直的盯着大殿平棊,幽幽叹道:“天不佑我大梁,萧铣愧对祖宗啊”。 良久,萧铣平复下来,看着殿中趴伏在地,悲戚不已的许玄彻,眼中已经是空洞无神,极其平静,并未像处置鲁王万瓒一样大发雷霆,疲惫的挥手道:“许卿起身吧,大势难当,罪不在你”。 其实在场众人同样心知肚明,交州兵多达上十万,丘和暗中投唐,以有心算无心,于中途伏击,许玄彻败得并不冤,换做其他人,照样会败。 “陛下,降了吧”,岑文本率先说道,“如今已经回天乏术,再无挽回局势之可能,强撑无益”。 此言一出,众臣寂静,竟无人有异议,纷纷低头不语。 萧铣面色平淡,认真的看看众臣神态,便是笑了,很是嘲讽的笑道:“如今城中尚有八千大军,粮草充足,若是固守,唐军纵向破城亦要损兵折将,只是待城破之时,尔等恐难保全,如今趁城池尚在,兵马尚存,先行出降,可免刀兵之祸,诸位亦不愁没有君主效忠,甚好,甚好”。 众臣闻言顿时羞赧难当,低头不语。 唯有岑文本面色如常,直说道:“陛下趁城池未破时出降,其一可免城中百姓遭殃,败亡之际护佑百姓,仍不负萧梁经营荆楚百年的声望; 其二可争取李唐优待,今后不失公侯之位,可保富贵终生”。 这个时候萧铣倒是格外的清醒,闻言摇头失笑道:“景仁岂不闻窦王之死?他李渊岂是仁慈之人,再者说,朕继承祖宗基业,何罪之有?何须他李渊饶恕”。 岑文本哑口无言,便听得萧铣接着说道:“不过你所言其一倒是不错,朕出降受死,便可护佑民众免遭于难,也算对得起荆楚百姓百年来的拥护供养之心了”。 听得这话,众臣泪流满面,岑文本祖辈便是萧梁臣子,闻言顿时失态,伏地痛哭,这哭的便是再次亡国的大梁,而且岑文本有所预感,这次复国恐怕是萧梁最后一次了。 “许卿,你此来是劝降的吧?”
萧铣看向悲痛欲绝的许玄彻,眼中尽是精明,在这最后时刻里,大梁鸣凤皇帝萧铣似乎又成为了当年那个聪睿大度、仁善好学的亡国公子。 许玄彻羞愧的低下头:“罪臣一心只想保陛下周全,绝无二心”。 “朕信你,这个功劳朕便赐予你”,萧铣点点头,竟是带有几分欣赏,而后叹道:“你歇息一夜,明日过后你便不是大梁燕王,且出城去告知唐军,朕愿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