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老爷的侄女,叫卫玲珑,但现在与卫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卫夫人接过话,声音比窗外的雪还要冷上三分。容妃眸光微微一动,温言道:“本宫虽不知夫人为何事如此动气,但看她刚才肯陪夫人一道跪在养心殿前,便知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都是一家人,别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卫夫人冷声道:“臣妇不敢与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为伍。”
容妃哂然,对神情落寞的卫玲珑道:“你去偏殿坐一会儿吧,本宫与夫人说几句话。”
“是。”
在卫玲珑随宫人离去后,容妃重新望向卫夫人,“本宫瞧她甚是不错,何以夫人对她如此不怠见?”
卫夫人原本就心中苦闷,恨不能找人诉说,这会儿容妃问起,当即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容妃侧耳倾听,待她说完,恍然道:“原来如此,卫玲珑确实做得不该。”
“所以娘娘,您说臣妇怎么能够原谅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容妃轻轻叹息一声,“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像夫人一样重情的,就有像她一样薄情的,如此寡义之人,不值得夫人难过。”
“娘娘说得是。”
卫夫人点头道:“臣妇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替老爷讨回他应有的公道,将杀人凶手正法!”
“本宫明白,但是……”容妃为难地道:“燕王是太后亲子,皇上亲弟,这道旨意……恕本宫直言,夫人是求不来的;听本宫一句劝,回去吧,不要再追究。”
卫夫人愤然摇头,“不报此仇,臣妇绝不罢休!”
说着,她起身跪下,哽咽道:“臣妾知道娘娘深得陛下恩宠,求娘娘帮帮臣妇,让臣妇见陛下一面。”
“夫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面对容妃的言语,卫夫人伏地垂泪,颤声道:“求娘娘恩典,臣妇实在……无路可走了!”
容妃为难地道:“不是本宫不肯帮,而是本宫清楚,就算让你见到皇上,也无济于事,他是不会处置燕王的。”
“不会的,皇上一向公允,定会……定会……”说到后面,她自己也无法继续,伏在地上啜泣不止。容妃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双眸微红,“你这样子,瞧得本宫心里头也难过,快别哭了。”
卫夫人含泪道:“娘娘……真的没有办法吗?”
“你且先别哭了。”
容妃递过帕子,待卫夫人拭了泪后,踌躇道:“你是否为了这个仇,可以做任何事?”
“是!”
卫夫人毫不犹豫地道:“只要能替老爷要回这个公道,就算要臣妇的性命,臣妇也没有半句怨言!”
容妃缓步回到椅前,取过羊奶徐徐饮着,御厨用秘法煮过的羊奶没有一丝膻气,只余一股浓郁的奶香。在一盏羊奶喝尽后,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毛巾拭一拭唇,道:“本宫或有办法帮夫人这个忙。”
这话落在卫夫人耳中,无疑是柳暗花明,迫不及待地道:“不知娘娘有何办法?”
容妃淡淡一笑,捧着平金暖手炉徐徐道:“夫人可有听过‘等价交换’这四个字?”
卫夫人不解地道:“臣妇不知,请娘娘赐教。”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相应付出等同价值的东西,在本宫……”她的声音透出一丝蛊惑之意,“助你达成所愿之前,你要先帮本宫做一件事。”
卫夫人一心想着报复燕王,不假思索地道:“娘娘请说,臣妇一定替娘娘办到。”
容妃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本宫听说,齐太医是夫人的叔父是不是?”
卫玲珑在偏殿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有人进来,连忙迎上去道:“请问我可以去见我婶母了吗?”
宫女淡然道:“卫夫人刚才已经走了,娘娘命我带你出宫;另外,娘娘让我告诉你,她已经劝过卫夫人了,但卫夫人始终不能释怀,让你凡事忍让一些,等日子久了,卫夫人心里那根刺自然会慢慢消夫。”
“我明白了,多谢娘娘。”
卫玲珑道了声谢,随宫女出了昭明宫,临出宫门的时候,宫女给了一把伞,倒也能够挡些风雪。卫府门前依旧是灵幡飘舞,与茫茫白雪一色,份外凄凉,望着匾上偌大的“卫府”二字,卫玲珑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的过往,叔父待她的好,她从来没有忘记,所以她才遵从叔父之愿,一次又一次地劝婶母放下对燕王的仇恨,无奈……婶母钻进了死胡同,怎么也听不进去,她真怕,再这样下去,婶母不止会害死自己,还会连累绣儿他们几个,无一幸免。想到这里,她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行,她一定眼睁睁看着事情恶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一定——一定要劝说婶母。卫玲珑深吸一口气,举步走进去,刚走几步,便被门房挡住了去路,“福叔你做什么?”
被称为福叔的门房搓着通红的手,为难道:“夫人吩咐了,说不许侄小姐你再踏进府门一步,小人也是没办法,还请侄小姐见谅。”
卫玲珑想不到卫夫人竟真做得这么绝情,怔怔半天出不了声,这个时候,一名中年仆妇提着两个包袱过来,看到卫玲珑先是叹了口气,递过包袱道:“这是夫人让我收拾的,侄小姐你的体己之物都在里面,拿着吧。”
卫玲珑没有去接,道:“我要见婶母。”
福叔摇头道:“夫人不会见你的,就算见了,也不会改变心意,侄小姐你还是走吧,先去外面住一阵子,等夫人气消了再回来。”
仆妇将包袱往她怀里一塞便扭头走了,孤身无依的卫玲珑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无处可去,却又不得不离开。“侄小姐你快走吧,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福叔虽然同情卫玲珑,却不敢违背卫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
卫玲珑哽咽地点点头,她打开两个包袱看了一番,将装着细软银钱的那一个递给福叔,“替我把这个交给婶母,我看过府里的帐,办过丧事后就没什么余钱了,这里的东西加起来大概值个百来两,虽然不多,但好歹能支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