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兰珠脚步匆匆,赶来到荷花池边。宣太后带着容妃、端妃、德妃、淑妃四人散步赏花。众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关系似乎亲近得像亲姊妹一样。荷花池里,荷花还未开放,甚至连花骨朵儿也还为见。但那一张张绿色的大扇子一般的荷叶,铺满了整个池子。风一吹来,荷叶起伏,就像绿色的波浪。众人围观眼前的阵阵浪花,虚伪地闲聊着家常,兴致高昂。“拜见各位娘娘!”
兰珠到来,行礼道。太后许其免礼,问兰珠有什么事情。兰珠道:“太后,药熬好了,您该吃药了。”
宣太后一听便知道兰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只是在众人面前不便说出来。“你们自个儿游玩去吧,哀家先回去了。”
“恭送太后。”
宣太后叫上兰珠,两人一起向着慈宁宫方向走去。她这一走,四妃之间原本和睦的气氛一下子就冷落了下来。虽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息。“什么事情那么慌慌张张的?”
宣太后问。“燕王府那边,有信儿传来了。”
兰珠说。回到了慈宁宫,飞鱼侍卫便将一封信上呈给宣太后。燕王府是她重点盯防的对象,所以一切都有飞鱼卫亲自与她对接。宣太后拆了信封,取出来看。深色的瞳孔之中,流露出惶惧之色。信是她安插在燕王的耳目送来的,内容是燕王和孙姑姑的对话。但没有写明燕王是否确认了自己的出生,只是非常怀疑自己并非太后所出。看了信之后,昔年发生过的事情在宣太后面前历历在目。那年,宣太后虽然生了刘显,但刘显的资质却不如她的对头瑾贵妃生的刘景徽。刘显和刘景徽都是同一天出生,严格来讲,刘景徽出生更早一些,瑾贵妃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皇上偏爱瑾贵妃母子,宣太后害怕宠幸都被瑾贵妃夺取,太子之位落在刘景徽手里,便苦苦寻思着如何对付瑾贵妃。恰在此时,宫里一刘姓宫女突然有了身孕。作为皇后的宣太后自然要追查刘姓宫女怀的是谁的孩子。逼问之下,得知竟是皇上的。宣太后怒不可遏,一个瑾贵妃就已是大麻烦了,怎么还能容许再出现新的麻烦呢?一追查后,她得知皇帝是喝醉了酒误临幸了刘宫女,现在还不知刘宫女有了龙种。于是她就想将刘宫女杀害,这时,随时太监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与其杀了刘宫女,不如让刘宫女悄悄生下孩儿,再抱养过来。如此一来,不仅能得到皇上的关爱,还能为刘显找一个兄弟做帮手,对付刘景徽。只是宣太后没想到刘业和刘景徽关系更好,后来不想让他们经常接触,就将刘景徽派往封地。宣太后采纳了这个建议,将刘宫女悄悄送出宫外幽禁起来,自己假装有孕。刘宫女诞子那天,宣太后也同样生子。待刘宫女生了孩子后,孩子就立刻被悄悄送进宫里,出现在宣太后床上,成了宣太后所生的,取名刘业。由于宣太后没有怀孕,所以根本没有奶水哺乳刘业,便让乳娘孙姑姑代为哺乳。又因为刘业不是她亲生的,随着刘业渐渐长大,模样越来越像被她杀害的刘氏,她就越来越不喜欢刘业,只是将刘业当作将来辅佐刘显的工具。所以在刘业的童年里,孙姑姑更像是他的母亲,于是长大后,孙姑姑就被接到了燕王府,以母侍奉。自始至终,宣太后只是将刘业当作一个工具,一柄剑而已。所以她就让刘业去做各种危险的事情。比如北疆戍边,平叛、剿匪等等。这一次让刘业去追查天鼎火药的事情也不例外。可现在,刘业正在查证自己的出身,若是被他查实的话,刘业这柄剑就用不顺手了,很可能还会被反伤。一番斟酌之后,宣太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来人,召萧季来见我!”
萧季很快到来,因为他也有事要向宣太后禀告。“卑职拜见太后。”
“起来吧。”
“谢太后。”
萧季抱拳道:“启禀太后,燕王已查到钱千万的去向,卑职特来向太后请示,准备出发去追钱千万。”
宣太后点了点头,但萧季看得出来她对钱千万之事已经不太关心了。“哀家找你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萧季这才注意到,暖阁里只有他和太后两人。所以这件事情,一定非常重大。但他没想到,这重大的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就不要让燕王回来了。事情要做得绝对隐秘,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凤目中带着凛冽的杀意,萧季当然明白,只是他非常困惑不解。“太后,这是为何?”
宣太后向他一瞥,仿佛一把刀飞了过来,令他不寒而栗。“不该问别问。”
“卑职知罪,卑职明白该怎么做了。”
“那就下去吧。”
“是。”
萧季离开慈宁宫,回到仪鸾阁。“太后怎么说?”
刘业问。“太后……太后让王爷负责此事,一切听凭王爷吩咐。”
萧季道。刘业发现他神色有些异样,心里悄悄记下,面上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开始着实布局追踪钱千万的各项事宜。首先是不能下令让各个府县大肆搜查的,因为这么做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而且,刘业认为这个钱千万是个及其狡猾的人,所以他们的举动都要慎之又慎。最终,商议的结果是刘业带领萧季以及十名飞鱼侍卫,先行赶往西平府,设局捕获目标。他们决定在次日一早天未亮时就动身。这日夜里,刘业把自己要出一趟远门的情况和安素心说了。安素心虽然想要同行,但没有被允许。夜深人静时候,刘业房里还亮着灯。他站在窗前,遥望星河。孙姑姑对于他的出身问题没有给出确凿的答案,他是否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呢?刘业迷惘了。通常迷茫的时候,他会去见一个人,这次也不例外。……阴暗的巷子里,晚风也跟着阴冷。灯笼的熹微的光将刘业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家破旧的杂货铺门前。刚要敲门时,却见褪色的门板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外出办事,三日方回。刘业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转身离去。修长的背影在长长的巷子里显得十分孤独,晚风中似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