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尤达站在祠堂内,面前的供桌上,立着晋朝最后一位皇帝的灵位。他对着灵位深思,非常投入。李忆柳来到他身后,他也浑然不觉。“想什么呢?”
李忆柳道。尤达吓了一跳,怨道:“你走路怎么跟猫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
“是你想事情太专注了。”
尤达想想也是,苦笑道:“都怪刘长风……”“你觉得刘长风的意见是否可行?”
尤达叹了口气,道:“我正是为这事儿头疼呀。”
在忠义堂时,尤达听出了刘长风话里有话,便请刘长风参观水寨。两人走一块儿,不让其他人陪同。就在这期间,刘长风向他表明了态度。“你可暂时屈居赵荣之下,待天下局势明郎之后,我会全力支持你取代赵荣,成为晋国大都督。”
送走了刘长风后,尤达便来到了祠堂静思。李忆柳是个聪明的人,也听出了刘长风话里的意思,因此特意来见尤达,想听听尤达的想法。“那个……”尤达欲言又止,似乎很难开口。但他还是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出来了,“宣皇后,她真的是公主?”
李忆柳和关鹏来投靠尤达而不是赵荣,正是因为尤达愿意相信她的话。现在尤达又质疑起卫玲珑的身份,这让李忆柳感到不快。“卫俞文,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是么?”
看到李忆柳生气了,尤达连忙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心里没底,想再确认一下……”“好,我告诉你,宣皇后就是公主!”
李忆柳一句一字重重地说道。尤达认输了,问她有什么意见。“既然公主要出使魏国,那就放她过去。”
李忆柳道。“放她过去,让魏国出兵来打我们?”
“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我倒想听一听。”
李忆柳的话,让尤达作出了决定。“卫俞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忆柳看着他问。尤达道:“我只是想听公主亲口说出她的复国大计。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的。你也想知道她接下来意欲何为吧?”
尤达说中了李忆柳的心思,其实他早就看出李忆柳对卫玲珑仍有顾虑,却不知李忆柳为何还要坚持相信卫玲珑。李忆柳点了点头,看似无奈地赞成了尤达之言。其实尤达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便是:若宣皇后所作所为会对复国不利,他必杀之。……刘长风乘船离开了水寨,然后顺流而下。他和凤卿音站在甲板上,欣赏着江上烟波浩渺的景致。他的心情似乎很好,或许是办完了一件事情的缘故;但凤卿音心情却很低落,因为刘长风即将离她而去。“你肯定尤达会投靠赵荣么?”
凤卿音问。其实她根本不关心这个,只是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他收下了那箱金子,表明他已动心。”
刘长风道。“那么,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魏国那边还有重要的事情。”
“就不能留下一晚,明日再走?”
察觉到了凤卿音的伤心,刘长风轻抚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柔声说道:“魏国的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回来带你走。”
听了这话,凤卿音还是不满,但已不再生气。对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承诺,女人们总是会选择相信。甚至不需要任何理智的理由。……魏国。成都。夜。田氏宅邸灯火通明。潇湘楼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左丞相田阜与一众亲朋正在饮酒作乐。酒过三巡,田阜挥手令舞女们退下,鼓乐也因此而打住。堂中众人停止了交谈,所有人的目光均向田阜看去。田阜抹了抹脸上的络腮胡,沉了口气,随后说道:“带上来。”
田阜身后站着一名佩剑少年,少年面容冷峻,一双如猎鹰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大堂内的一切。此人是田阜子侄,名叫田弼。是田阜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听得田阜吩咐,他招了招手,两名侍卫拖着一位模样狼狈、蓬头垢面的人从外面走进大堂。来到大堂中央,侍卫将那人丢在地上。那人连忙跪好,磕头在地,惶恐到身体不停地颤抖。“丞相饶命,丞相饶命啊……”他不断地磕头,声音吞吞吐吐。田阜抬起眼皮,看着那人,“章廷章尚书!”
那人立即叩首,应道:“下官在……”“你还不肯招供吗?”
那人抬起满脸血迹的头,巴巴地望着田阜,哭诉道:“丞相,下官侍奉皇上多年,有什么理由做出背叛皇上、背叛大魏的事情……”“这么说,公主来信,不是你交给告知太子的?”
“下官没有啊!”
“那太子有事如何知晓的呢?”
“这……下官不知道啊……”田阜闭上眼睛,身子倚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侍卫突然拔出匕首,猛地往地上一削。章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右手捂着左手。在场众人除了个别人,其他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地面上落下了三根手指。惨叫声变成了呻吟声,田阜睁开了眼睛,看着章廷。侍卫一把抓住章廷的头发,将他的脖子拉起来,再把匕首横在脖子下。“还有谁跟你是一伙的?”
田阜问。章廷摇摇头,泪流满面,不知所措。田阜沉了口气。侍卫会意,用匕首割开了章廷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在座众人中,那些胆小的人早已闭上了眼睛,一脸厌恶之色。侍卫将田阜的尸体拖了下去。田阜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之宴就到此为止,回吧。”
众人起身作揖告退。田阜也起身回到书房。其长子田高走了进来,在其面前作揖行礼。“坐。”
田阜说着,拿起茶壶为儿子倒了一杯茶。田高正要开口,便听父亲道:“喝口茶再说。”
田高点了头,拿起茶杯几口喝完。“父亲,梁国那边来消息,燕王刘业亲自护送宣皇后回魏。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想让皇上出兵援助梁国。”
“那么,他们走到哪儿了呢?”
“公主行踪隐瞒,不易探知。不过,以孩儿之见,他们要赶时间,必会走水路。梁国南方有赵荣起事,赵荣必然不会公主顺利归国。”
看到父亲眉宇间略显忧愁之色,田高连忙补充了一句。田阜对儿子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田高重重点头,道:“孩儿已在国内遍布耳目,只要他们入境,格杀勿论。”
田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起太子之事。田高道:“太子暂居巴州,仍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田阜冷冷道:“你可要仔细了,不可大意。”
田高道:“明白。”
……巴州行宫。已是夜深人静时分,南宫弘昌从床上下来,推开窗户,抬头望着北方。夜空高悬的明月中,仿佛映出了卫玲珑的笑容。南宫弘昌满眼期盼,自言自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