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卫玲珑突然被一噩梦惊喜了,便再也无法入睡,起身准备出去练功。她就着壶口喝了几口冷水,便提了贴身宝剑出门了。方来到宅院,便听得外面有人舞剑的声音,寻声而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剑,是她的师父无疑,朦胧中他似乎没有戴面具,舞起宝剑来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又稳健又潇洒,剑过处,习习生风,吹动丁香树上一片片白花瓣飘落下……卫玲珑就像在欣赏一幅极美的画卷一般,深深地被迷入了。“师父今天好像没有戴面具,我要不要……不,不能忘记师父的规矩……”卫玲珑本想上前去一睹师父的真面貌,转念又怕触犯师父立下的规矩,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只遥遥地欣赏着。“出来吧!”
卫玲珑忽听得师父一声招唤,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一个纵身跳到了院外,却发现师父已然戴上了面具,庆幸自己没有逾越偷窥。“师父!你今儿怎么起得这般早。”
卫玲珑尴尬地笑笑,寒暄了起来。“我起得早的时候,你还真的就在睡觉……”面具男意味深长地回了这么一句话,倒让卫玲珑捉摸不透了。原来,三年来,面具男经常趁着卫玲珑入睡才练功,为的就是不让她看到自己的面貌。而戴着面具练功,也只能是偶尔,长久的话也未必能有所精进。“你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可有长进?”
面具男退至一旁,示意卫玲珑上前。卫玲珑按剑在手,收敛笑容,刷地亮开架式,两只眼睛像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势,精神抖擞地舞起来。只见她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似雪,剑法熟练而有劲,配着清晨朦胧的清光与露水,有着说不尽的清雅绝俗。卫玲珑穷三年所学,把面具男教的剑法舞得淋漓尽致,面具男此时似乎也沉浸在她动人的剑影中,深邃的双睃随着移动,注视中夹杂着复杂而微妙的深情,直到卫玲珑停下身来,走近自己,才猛然反映过来。“不错,若他日有意归于田园,也算能自保自足了。”
面具男又冷不丁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想来也是有点不想卫玲珑为复仇而活着。转而又似乎逃脱了方才的怜悯,改口道:“但卫府真相得知后,想必你也不会坐视不理,要在复仇后还保全自我,则还需多些机灵,多些狠劲才可。”
“师父,徒儿知道了。”
卫玲珑并没有听出师父前后话意的区别,一边拭干汗水,一边答应道。“对了,林婆昨晚被她的亲人按回去了,说她年纪大了,宜养天年为要,我也不便强留,就随她去了,临行时,她只留下这个包裹,你且看看,权当个念想吧。”
面具男把挂于丁香树上的包裹递给了卫玲珑。“怎么这般突然,也不喊我起来辞别一番。”
卫玲珑对林婆的不辞而别既感到奇怪又感到生气,毕竟朝夕相处三年,彼此也像一家人一样了。“她年岁大了,怕是对离别的场景有些畏惧吧,你且体谅她吧。”
面具男如是安慰道。“呀,是一双绣花鞋,林婆难道不知我早就没穿绣花鞋了吗?噢,这是她的一片心愿吧,可能她希望我也能过上普通女子般静好安全的日子吧……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卫玲珑拿着绣花鞋,感动得泪水直窜,早就没有亲人关怀的她,读懂了林婆的心意后,就仿佛接收到了母亲般的温暖。“傻丫头,相信我,你会好好的。”
面具男见状,忙上前为其拭去眼泪,安慰道,四目相对时,竟有点悻悻相惜起来。“师父,真的吗?报了仇也能好好地吗?”
卫玲珑虽然时常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现在她的心里住进了师父,除去九泉下的亲人,她在世上又有了牵挂的人,便又将生死看重了些……“只要你永远相信师父,便一定可以好好的。”
面具男深情地看着卫玲珑,一字一顿地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似乎他很担心,卫玲珑有一天不再相信自己了。“嗯,师父,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林婆走了,我去给你烙几个大饼吃吧,往后这三餐就交给我啦。”
卫玲珑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了,便贴心地想到师父肯定也饿了,收好绣花鞋便进了厨房。面具男则目送其前去,吁了口气坐回正堂的座位上,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此时阳光已普照大地,新的一天也正式开始了,他来到院头,四处眺望,似乎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人要等。半小多小时后,卫玲珑端出一盘香喷喷的鸡蛋烙饼,还有一盆自己最新研制的米糊汤,一脸满足地闻了闻,自我感觉良好地笑了,然后便想到院外喊来师父。“天竹,此番相约而来,是调查有了结果么?”
却只见,院外多了一个人,一身密探打扮,蒙着面纱,个子比其师父稍矮。“师兄,确是卫知府的事情有了调查结果,此地不是讲话的地方,你我进去再说。”
天竹正想往里走,却被面具男喊住。“卫谦的侄女,现在是我的徒弟,一会你说的时候尽量照顾她的情绪吧。”
面具男原来是交代了这样一句话,倒让无意听到的卫玲珑又有些感动,为师父如此在意自己的感受而觉得幸福。“卫玲珑,这是师叔天竹……师弟,这是女徒弟卫玲珑。”
面具男领着天竹进了屋,简单做了相互的介绍。“天竹师叔好,这早饭刚刚做好,你与我们一块吃点吧,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卫玲珑已经做好了接收调查结果的准备,便也不再着急这一时半会,先邀请客人用餐,“也好。师弟,民以食为天,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议。”
面具男也若无其事地依从了。三人各一个大饼,就着同样的米糊汤,怀着不一样的心情,默默地吃完了。“你这小徒弟手艺还真不错,大饼烙得好,这米糊汤的味道更是奇特有加,跑这一趟也算是有口福啦,难怪师兄愿意天天待在这儿呢。”
天竹吃罢赞叹了番。“师叔见笑了,粗茶淡饭,别无其他,不要嫌弃就好。”
卫玲珑不好意思地回应了几句。“师兄,此番前来,确有重要的事情相告,事关山西知府卫谦灭门案……”天竹凑近了面具男,当着卫玲珑的面,说出了此番前来的原因。“师叔,是叔父的案子……有,有什么线索了吗?”
卫玲珑虽有了心里准备,但听到灭门二字,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内心的狂潮,追问道。“不,不只是线索,是调查清楚了。”
天竹一字一顿地表明了这个消息的确定性。“师叔,你说吧,我听着!”
卫玲珑安静地坐在了一旁,深呼了一口气,准备接收这个等了三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