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条昭告百官的圣旨便四处传开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平承久,皇基恒裕,慈惠龚谨,龙恩敦敦。夫天地之气,以阴阳为贵。朕选秀女,唯遵旧制。其必徽音淑美,芳华蓉懿,夙夜无违于礼,聿娴壸范于庭。着于本年秋十月,品选昭媛,进奉良娣,广龙胤之渊博,保祖宗之鸿绪,凡本族年满二八、未出阁的官宦女子皆可入宫选秀!钦此。”
平海知县杨庭康也收到了圣旨,虽然其女杨露条件符合,但向来爱女如命的他,早就下定决心,不让女儿踏入水深火热的皇宫,因此这条圣旨他也只在就餐时,一带而过地向家人聊了几句,却不知,深深地冲进了杨露的心里。秋天的云是变化多端的,如同杨露此时的心情。“小姐,今天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丫鬟阿玲看出杨露的为难,开导道。“阿玲,你也听到今天的圣旨了吧?”
杨露从软塌上起身,一脸犹豫。“小姐,莫非你有意参加选秀……”阿玲有点儿吃惊,杨露自来淡泊名利,怎么会……“我有此念想,并非为了自己。我爹向来刚正不阿,一心为民请命,虽两袖清风却问心无愧,自从前年县里住进了曹谋玉这个恶霸,我爹便因动他不得,而时常长吁短叹。”
“莫非那曹谋玉大有来头?”
阿玲虽机灵,却极少打听府里的正事,杨露凑近了坐下。“是啊,曹谋玉的亲舅舅是开国侯曹福天,听闻曹福天却有开国之功,却无教养之能,膝下无子,对这个亲外甥十分宠溺,致使他无恶不作,因奈何不了他,我爹自责甚深,我真怕他急出病来。”
杨露眼露担忧,又扶着窗台仰望秋云,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阿玲,你看秋云聚散无常,我有心进宫,助父亲一臂之力,又恐风云变幻,与亲人两地相思不说,若行差走错,阴阳两隔都是瞬息的事情。”
“小姐,伴君如伴虎,后宫又勾心斗角,你千万不要去。”
阿玲听着听着,都急哭了。也是阿玲这一哭,让杨露突然地下定了决心,她不愿再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要进宫,她要凭自己的力量,为自己的亲人拼一把。第二天,杨庭康发现了女儿放在中堂的一封信,信里,她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诉诸笔下,她的深情与抱负,瞬间打动了这个中年父亲,虽有万般不忍,还是决定成全女儿,为她上报了参选秀女的名额。此时,行程过半的卫玲珑,坐在马车里,已有所疲惫,手里捧着的书,半天也翻不到下一页。忽然,她听到不远处有少女啼哭的声音,不由得浑身一颤,大声下令:“停车。”
“太后,何事惊慌?”
怀化大将军马聪立马调转马头,下马问道。“你们没有听到有人啼哭吗?”
卫玲珑的语气已经十分压制。“回太后,确有一少女在不远的路边啼哭,我这就差人将其带来询问。”
马聪回头挑了两名随从前去。卫玲珑的激动,让随从都一头雾水,但马聪心里十分清楚,自从15年前,公主刘秀言,也就是卫玲珑的亲生女儿,毫无征召地失踪后,太后海底捞针地寻找至今,也没有半点线索,因此也落下了一个心病,在如此荒郊听到少女的哀鸣,她如何能不十分关切。正想着,随从便领着一个二八模样的少女来到了跟前,虽衣衫不整,五官却十分端庄秀丽,两行清泪不断地从单纯无比的眼眸里滑落下来。“这位小女子,你且不要哭,你叫什么名字?马车里坐的是我家主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出来。”
马聪劝道。“回大人,我叫金冰儿,娘亲早逝,爹爹是猎户,早上带我在这附近狩猎时,不小心滑落山底,想必凶多吉少,我找了一天也不见他的踪影,因此回到原路,希望能等到他。”
金冰儿说完,又忍不住地痛哭了起来。卫玲珑坐不住了,掀开车帘下来,心疼地扶起了金冰儿,流露出慈母特有的眼神。“好孩子,别哭了,人生本无常,相逢即是缘,这样,我命家将帮你搜寻,若找不回你爹,你就跟着我吧。”
向来沉稳、严谨的卫玲珑,此时完全放下了警惕。“夫人,谢谢你,如果能找到我爹,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会当牛做马地报答您的。”
金冰儿迫不及待地求道,仿佛等这句话很久了。就这样,随从们分出去一半帮助搜寻金冰儿的父亲,原地休息的卫玲珑,此时却突然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秘密奏报,说是皇帝的第一次选秀已经启动,秀女们都已经准备进宫了。卫玲珑一直忙于辅助朝政,基本不管后宫的事情,即使如此,她在后宫依旧有着极强的影响力,刘天琪身边的朱皇后,便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可惜朱皇后体质极差,卧病已久,已经逐渐难以控制后宫了。这封密奏便是她写来的,一是将选皇帝启动选秀之事告知,二是怕自己时日不多,让卫玲珑借着这次选秀,寻找新的皇后候选人。“马聪,你跟随哀家多年,如今帝后病入膏肓,选秀在即,你可有良策?”
卫玲珑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此乃太后家事,臣恐怕不好干预。”
马聪虽然忠心耿耿,却也习惯了明哲保身,只充当一个太后的倾听者。“丽贵妃,是皇帝最看中的女人,她爹利泰的势力也不断膨胀,如若皇帝将其扶正,只怕……”卫玲珑不由得踱起步来。“难道丽贵妃竟有意冒犯太后?”
马聪吃了一惊,平时极少见到太后有点紧张。“丽贵妃一家,野心不为外人所知,背后也一直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权势若是继续膨胀,刘家天下恐怕就危在旦夕。”
卫玲珑长叹了一口气。“太后,如今要返回京城已是来不及,恐只有修书回朝,求余大人代为周旋。”
马聪意识到事态有点严重,就提了个建议。“哦……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卫玲珑眼前一亮,想起了尚书仆射余篆之女——余碧晴。实际上,余碧晴并非余篆的亲生女儿,而是六年前,卫玲珑让余篆收养的孩子。余碧晴原名王纯若,十岁那年,一场瘟疫夺去了她双亲的性命,孝顺的余碧晴为了让父母体面离世,选择了卖身葬亲,那时卫玲珑正好在当地微服私行,见她可怜,加之想起了与之年龄相仿的女儿卫言,大动恻隐之心,便让随行的大臣余篆将其买了下来,还命随从好生安葬其父母。“叩谢太后娘娘大恩,父母得以安息,小女子的命往后便是夫人的,夫人有任何需要,碧晴都愿迎难而上、死而后已。”
当时才10岁的余碧晴,显然已十分成熟稳重,卫玲珑看她灵巧秀气,心生怜爱,有意让其进宫选妃,却被余篆拦了下来。“娘娘不可,若太后直接将此女带回,皇上必然有所排斥,甚至误会太后。”
“余大人,你膝下无子,就将此女收为女儿吧,使人教授其琴棋书画,并一些防身的武艺。”
卫玲珑思量再三,觉得余篆说得在理,之后便没有和余碧晴再有来往。卫玲珑没想到,余碧晴终究是派上了用途,初见时虽是凄婉的孤女,品貌却十分卓绝,今年她已满二八,正是花季一般的16岁,参选秀女肯定能脱颖而出。思及此,卫玲珑立即令人给余篆送去密旨,着手让余碧晴参加这场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