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先回去吧,此事不要让小姐知道。”
云华叮嘱着让众人散去,独自在府外简单掩饰了伤口,才身心俱疲地一步一步迈进府内,尽量轻声地挪着沉重的步伐,生怕惊动了云淑。“爹,您怎么才回来呀?”
最怕什么往往就会出现什么,云淑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把云华硬是吓了一跳,差点就摔倒在地。“爹,您没事吧?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快,快进屋,秋月,把药箱拿来。”
云淑眼疾脚快地小跑至父亲跟前,一扶住他,便察觉出了异常,早就遍读医书的她,更是敏锐地确认,父亲肯定遭遇到了毒打。“小姐,药箱来了。”
秋月慌乱地搬来了药箱,急忙打开方便云淑取用。“爹,你忍着点,我先帮您消毒。”
云淑拿起一瓶自制的草药,帮父亲把手臂、后背的伤口均匀地涂抹了遍,看着父亲紧咬牙根的样子,她心疼得几乎要掉下眼泪。待敷上止血消肿的药物后,云淑又细心地帮父亲包扎好,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尔后吩咐秋月去煎药,自己便久久望着父亲,也不吱声。“云淑,怎么了?为父没事,只不过在办案过程中遇到点意外,很快就好了,不用担心。”
云华知道云淑十分担心,想就此搪塞过去。“爹,别瞒着女儿了,您一说谎就不自在。到底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了?女儿虽然帮不上什么,至少也得知道实情啊,毕竟我是您最亲的人不是么?”
云淑早就对父亲了如指掌,很快识破了他在说谎。“真是拿你没办法。唉,冤家路窄,今晚为父在暗房吏部尚书时,发现郦纲也在场……”云华知道瞒不过冰雪聪明的云淑,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出,又劝道:“虽然说了点哑巴亏,但至少对他们的恶行有所了解,也并非一无所获。”
“虽是有所获,但父亲的身份已然暴露,只怕他们并不会就此罢休……父亲,接下来准备怎么应对?”
云淑若有所思地追问道。“既然暗的行不通,眼下对他们的行经已然明了,为父就明着走,我准备明日就上奏疏,参劾蒋任,接机也把郦纲的恶行上奏,单凭为父的力量已然不够,只能借助上面的力量。”
云华似乎在回来之前便有了主意,对云淑道。“眼下,似乎也只有这条路可以先试试了……”云淑似乎依旧不放心,但看着已然疲乏不已的父亲,又转而劝慰道:“父亲,女儿扶您回去休息吧,夜深了,身体养好了,才是根本。”
“好,云淑啊,你也不用太上心,这些都是朝廷上的事情,向来善恶终有报,放心吧。”
云华边走边宽慰着云淑,见她露出了微笑,方才放心地关了门休息。“小姐,怎么还不睡啊?时值春末,还是有点乍暖还寒的,小心着凉才是。”
秋月送了药回来,见云淑独自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星斗,心疼地为其披上了外衣。“无妨。眼下父亲的处境不太乐观,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时候总是想,若我是一个男儿,或许能为父亲分忧吧,身为女儿家,纵是读书明史,也难在公务上为父亲与百姓分忧一二。”
个性要强又十分孝顺的云淑,常常有这样的感慨。“小姐,你不也常说,女儿当自强吗?实际上,女人强大起来,也能翻云覆雨,就比如那郦贵妃吧,就把朝堂搅得一锅乱,哪有我们小姐心肠好,所以很多事情也并不是男女之别。”
秋月嘟着嘴巴,恨恨地嗔怪着郦贵妃。“话是如此,那郦贵妃之所能只手遮半天,还是因为善人皆过于柔弱,才会被恶人所压制、欺负。或许……终有一天,有一个既善又强的人,能将她压制吧……”云淑若有所思道,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着,如果是自己与郦贵妃对峙,将会采用什么办法去与之抗衡,想着想着,她竟恍惚了,为自己的代入感觉得好笑。“唉呀,这天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小姐,快关了窗休息吧……”二人都正发着呆,突然便稀稀拉拉地响起了雨点声。“好,休息吧……”云淑心里似乎也安定了些,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许。就这样过了三日,连绵的雨也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监察府内似乎突然也清闲了下来,整个京城也似乎被按下了慢行键,云华身上的伤也好了一大半,但心情也愈发沉重了起来,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缠绕着他。“大人,这奏疏都呈上去几天了,也没有什么动静,会不会被什么人压下了。”
李挺看出了云华的担忧,猜测着道。“被压下了倒还算事小,大不小另寻他法上奏,就怕……”云华欲言又止,长叹了一声。“大人是怕,上面并不想管这件事?”
李挺推测着,也背后一阵发凉,若真如此,那么监察府所面临的压力便更大了。“圣旨到……”二人正心里七上八下之时,忽然听到门外一声通报,互相对视了一眼,忙整理好衣冠准备接旨。“圣旨到,监察御史云华接旨。”
见云华下跪接旨,宫里的人才铺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天下太平,众官团结,监察御史云华,因私人恩怨有失考察,引起朝廷内斗,深负联恩,念其多年治县有功,现仍贬为苍木县县令一职,限一月内移交工作,赴任苍木,钦此谢恩。”
云华顿觉当头一棒,久久未能反应过来,向来公私分明、克勤克俭的他,怎么就被冠以这样的罪名,上任不到数月便又被贬原籍了……“云县令,快接旨吧。”
宫里的人一脸不屑地催促着。“云华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华在李挺的提醒下,忙起身接旨,宫里的人一扭屁股便离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云华。“大人,这明显是愈加之罪,何患无词啊……”李挺愤愤不平地捶了下桌子。“大人,郦国舅在门外,说要见大人。”
衙役进来通报道。“圣旨才下,他就来了,分明是来看笑话的,大人,不能见。”
李挺咬牙切齿道。“就说我公务繁忙,无暇见客……”云华摊坐下来,心如死灰道。“别介啊,云大人,您都要回仓木县了,这京城哪还有什么公务可忙……”话音刚落,哪料郦纲私自就闯了进来,见缝插针地挤兑了起来。“郦纲,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别高兴得太早。”
云华虽知眼下已败下阵来,但仍不愿失了骨气,一脸正气地回道。“别装模作样了,我倒是劝你,别再想着为难本国舅爷,否则,你那七品芝麻官也很难保住了,蒋尚书现在可是对我言听计从,若非他不愿一下子把你往死里整,你现在就该发配边疆了,若能识点抬举,要想再回到京城来,也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郦纲半是嘲讽半是收买地试探着云华。“哈哈哈……笑话,我堂堂一朝廷命官,还轮得着一个杀人的逃犯在此耀武扬威吗?我劝你早点滚出府去,本官若发起狠来,大不了与国舅爷同归于尽,也未尝不可。”
云华此时此刻真想命人将郦纲拿下,哪怕丢了乌纱与性命,也要让其伏法,奈何郦纲背后势力强大,自己死了不可惜,云淑若遭牵连,他怎能这么自私……“好,云华,你有种,咱们走着瞧……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郦纲见识过云华六亲不认的样子,心下倒是怕了起来,不由得边说边后退,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监察府。“大人,大人……”云华将圣旨抱着,默默转身回了房,李挺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