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将天际染成了瑰丽的金红色。雄伟壮阔的龙城在夕阳的余晖下呈现出一种古旧的色彩,犹如垂暮的老人。但实际上,这座城池建成至今不过十年。在梁人聚居区有一座高塔,曾经是信佛的梁商出资所建。梁国和辽国开战之后,高塔便成了辽人扎眼的存在。辽人抢到了这里,放了一把火,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几乎要将这个高塔彻底吞没。或许是我佛慈悲,上天降下了一场大雨,浇灭了这场大火。但高塔已毁,塌了半截,成了一堆废墟,随处都是断壁残垣。即便只剩半截,这座高塔依然是聚居区里最高的建筑。刘业和宇文修就站在废墟之上,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眺望夜幕将临时的龙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龙城才有一丝宁静祥和的气息。晚风微凉,风中带有炊烟的味道。宇文修手中有一个酒葫芦,他喝了一口,目光望向了皇宫方向。从这里看去能看到皇宫高耸的铜墙铁壁。刘业的视线也在皇宫,眼里有淡淡的担忧之色。“为她担心?”
宇文修问。刘业没有回答。“既然为她担心,当初何必放她去呢?”
宇文修又说,“说到底,这是你的事情。即便她和太后很亲近,也不应该让她去冒险。因为你不了解拓跋渊这个人,她也不了解。”
宇文修所言,刘业都想过了。他比宇文修更了解卫常乐,知道那时候根本阻止不了。“上次行刺太子的刺客,有线索了么?”
刘业改变了话题。“有了。”
宇文修道。太子遇刺后,他就派人去调查刺客的身份,因为是刺客来自梁国,调查起来相对容易很多。“那四人是雁门四煞,以往在梁国时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行事没有底线,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后因树敌众多,便跑到边境躲藏起来了。我想,这次是张崇将他们请了过来。”
“能找到他们和御马王府有关的证据吗?”
“这不容易。”
刘业已有所料,眼神转而深邃起来。“我想他们应该还会行动。”
宇文修说,“到时候就有机会查到他们的线索。”
刘业望着夕阳沉思。夕阳的金红色已经暗淡了不少,夜正在将一层一层帷幕展开,直至笼罩天际。“这么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只是辽国,梁国也耗不起了。”
刘业说。“什么意思?”
宇文修听出他的语气有些悲凉。“查找刺客和御马王有关的证据,就算找到了,以辽人对我们的偏见,你觉得辽皇会相信吗?”
宇文修沉默了。他很清楚要取得拓跋渊的信任的难度。但他们的办法不是不可行,只是如果不能取得拓跋渊的信任,就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显然,刘业不想再耗下去了。“你有更好的计策了?”
宇文修问。刘业的眼神如同深不可测的深渊:“我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宫,明室殿内。元肃立在大殿之中,拓跋渊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交给了身边的玉冰,让玉冰给他打磨指甲。“近日梁国细作活动频繁,两日前还行刺了太子……”“行刺太子?”
拓跋渊面露愠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皇上喜怒,太子殿下无恙。太子殿下不想皇上担忧,故而不教禀报。”
拓跋渊脸上的愠色渐退,深叹道:“太子还是有孝心呀。”
这话就让玉冰感到不满,便白了元肃一眼。元肃只当没有看见,接着说道:“刘业仍无踪迹,卑职推测他已经和梁国来的细作汇合,可能正在密谋下一次行动。”
“这个刘业,朕当初就该杀了他!”
“皇上喜怒,这可不是皇上的错。”
玉冰趁机说道。言语中已经暗示过错来自拓跋雪莲。但拓跋渊却故意忽略了此事,反而担心起拓跋雪莲来。“郡主呢?”
“郡主已经回宫了。”
“嗯,这就好,这段时间就让不要让她出宫了。”
元肃点了头:“还有一事,卑职觉得蹊跷。”
拓跋渊:“说。”
“猎狐堂堂主元悠,自从上次进宫之后,便也没了行踪。卑职几番派人去寻找,仍无结果。”
“朕叫他保护郡主,郡主难道也不知道?”
“卑职问过郡主,郡主似乎也不知道。”
“正是多事之秋,他又做什么去了?”
拓跋渊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满。“卑职猜想,堂主是不是查到了刘业的行踪……”拓跋渊一惊:“你是说,他落在了刘业手中?抑或者,死在了刘业手里?”
元肃正色道:“这也是一种可能。刘业如今和梁国来的细作汇合,纵然堂主身手不凡,恐怕也是寡不敌众。”
“那么,还有其他可能呢?”
元肃垂下了头:“没有证据,卑职不敢说。”
“说!”
拓跋渊命令道。元肃像是有口难言,拖延了一下才说道:“卑职担心,他会被刘业策反。”
“不可能!”
拓跋渊厉声喝道。正在给玉冰修指甲的那只手也突然收了回来,排在扶手上。玉冰抬眼向拓跋渊看去,只见拓跋渊脸上的怒意比起听到太子遇刺更加明显。“元悠的为人,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绝不会背叛朕!”
拓跋渊的语气不容置疑。元肃听了这话心中很是嫉妒,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何皇上对他的信任就比不过元悠。“皇上真的了解堂主吗?”
元肃冷冰冰地说道,“卑职最近查到一件事情,堂主还有另一位师父。这人就是当年梁国的马弓手宇文修。”
拓跋渊大吃一惊。身为辽国的皇帝,对辽国的历史自是了然于胸。宇文修这个名字他记忆犹新,因为他还青年的时候就将宇文修视作劲敌。虽然那个时候宇文修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弓手,但在战场上给北辽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当初他就听父汗说过,宇文修成长之后必将成为他们北辽的最强大的敌人。为了永绝后患,父汗还曾经还派人去刺杀宇文修。但后来宇文修就突然从北境消失了,拓跋渊只听说是因为触犯了军令被处决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拓跋渊的语气已经软化。“卑职不敢妄言。”
元肃反而更加肯定。宇文修是梁人,更是刘业的挚友,如果他当真是元悠的师父,那么元悠投靠刘业也不是没有可能。“找到元悠,把他带回来!”
拓跋渊严肃地说。“皇上,若堂主抗命不从,又该如何?”
元肃也很严肃。拓跋渊顿了许久:格杀勿论!”
元肃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当即领命。退出大殿后,他抬头望了眼深沉的夜空,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杀了元悠,猎狐堂就是他的了。内宫的安防守备便落入他的掌控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