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仁寿殿大殿内只亮着三盏灯,三盏灯的光不足以覆盖整个大殿,所以大殿内的光线跟黄昏将尽的时候一模一样。元肃领着四人来到了仁寿殿外,朴卜木早在殿门等候。他向太子、御马王和郡主分别行了礼,然后说道:“请太子殿下,郡主和王爷先到偏殿休息片刻。”
拓跋逸看了卫玲珑一眼,问朴卜木:“卫玲珑呢?”
朴卜木:“皇上召见了卫玲珑,请卫玲珑随奴才进殿。”
拓跋逸急忙道:“我跟她一起进去面见父皇。”
朴卜木:“殿下,皇上说了,只见卫玲珑一人。”
拓跋凡哂笑:“这位姑娘和太子的关系想必非比寻常吧。”
拓跋逸并不在乎别人对他和卫玲珑的看法,所以没有理会拓跋凡的嘲讽。卫玲珑没有领情,对朴卜木道:“公公,带路吧。”
朴卜木点了头,走在前头。卫玲珑紧随其后,两人进入殿中。“殿下、郡主、王爷,请到偏殿休息吧钱。”
有太监上来说道。拓跋凡旋即前往便殿,拓跋逸仍站在门外,望着卫玲珑进去的方向,满眼担忧,不愿离去。直到拓跋雪莲上来劝说,他才根本拓跋雪莲一块儿前往。大殿内,拓跋渊坐在案后面,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垂着头。由于光线昏暗,因此看不清他的脸,但觉得他被一股阴森的气息所笼罩着。“皇上,卫常乐带到。”
朴卜木说完就退了下去。卫玲珑余光环顾四周,发现殿中只有她和拓跋渊两个人。至少视野之内再无他人,不过她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藏着侍卫甚至是刀斧手。“卫常乐参见皇上。”
卫玲珑鞠躬行礼。拓跋渊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疲惫之态非常明显,看得出来他是强忍着打起精神。不过,即便精神不振,他依然不怒自威。“信呢?”
卫玲珑从怀中翻出了一封信,双手奉上。“拿过来。”
卫玲珑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捧着信走到拓跋渊面前。递信的事情,本该是由太监来做的,而今殿中无人,卫玲珑只能亲自上前。外人接近皇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她能感觉到四周杀气凛凛,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旦她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恐怕就会被射杀在这大殿之内。已来到拓跋渊面前,卫玲珑低着头将信双手奉上。拓跋渊看了一眼卫玲珑,然后拿起了信。卫玲珑缓缓后退,退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拓跋渊将信放在桌上,桌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泛黄的信封,给信封更添了一份陈旧感。信封上不落一字,看不出是给谁的信。拓跋渊在这里开始对这封西太后留给他的信起,他抬眼看着卫玲珑:“朕与西太后是……至交,她的笔迹朕再清楚不过了。信若是伪造的,朕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显然是对卫玲珑的威慑和警告。他不想去看一封伪造的信,一旦卫玲珑表现出心虚的模样,他便令人杀了她。但,卫玲珑非常地平静,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拓跋渊感到奇怪:即便是普通人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也会心中怯怯,但在这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怯弱。甚至在皇帝的威慑下,这个女人依旧能够镇定自若,这无疑是非比寻常的。拓跋渊从卫玲珑身上收回了目光,拿起了桌上的信,拆开了蜡封的封口,两只手指伸了进去,夹出了折叠两次的四四方方的信纸。他将信纸展开放在桌上仔细察看,原本疲惫的脸上居然在这时候恢复了一点元气。他将桌上的烛火移到手边,让火光能够更清楚地照亮信里的内容。没错……果然没错……这是西太后的信……这就是西太后的笔迹!他的心跳开始变快,拿着信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发黄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些血色。拓跋渊的一切反应卫玲珑都看在眼里,卫玲珑这才知道拓跋渊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她开始觉得自己错了,错在当初不应该帮助拓跋渊,不应该给拓跋渊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眼下,她又觉得这封信有希望劝得拓跋渊与大梁休战议和——如果拓跋渊对她的感情不曾淡化。拓跋渊认认真真地,反复将信看了三遍,一句一字都已印在脑海里。良久,他将信放了下来了,感叹道:“西太后真是料事如神呀!”
似乎是回想起了过去,他出了神,呆望着信封。这信是卫玲珑在太子府的时候现写的,所以才能“料事如神”。她以西太后临终之前的时间点写下了这封信。在信里,她提议让拓跋渊和梁国建交,特别提到了梁国朝廷政治复杂,若是在和谈时受了委屈,她先在心中道歉。之后又写到了建交不成,也不希望看到两国分裂,甚至交战。最后,信中提到了两国和则共利,他们被损的尊严,终有一天可以用别的方式找回来,而不是通过战争。“你伺候太后多久了?”
“两年。”
“太后没有看错人,你果然与众不同。你送信有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有赏,卫玲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感觉到拓跋渊仍没有休战议和的意思。“皇上,您不想退兵吗?”
“退兵?朕为何要退兵?就凭这一封信?”
拓跋渊笑了起来,“西太后对朕有恩,在信里提到的内容也有道理,但是时异事殊,她当时的想法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局势。”
见他顽固不化,卫玲珑怒火中烧,恨不得当面告诉他“西太后就在你的面前”,信的内容,就是西太后现在想说的话。可是拓跋渊未必会相信她。她压制了心中的火气,说道:“皇上放才说有赏是吗?”
拓跋渊有点意外卫玲珑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没错……”“奴婢想讨一个能够留在皇上身边的差事来做。”
这个要求更让拓跋渊感到意外。“你想留在朕的身边?”
“是的。”
拓跋渊自己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之前他只在关心卫玲珑的信,现在才注意到卫常乐相貌出众,让这么美丽的女子去做一名宫女着实可惜。“既如此,朕就封你为常在,做朕的女人。”
“奴婢拒绝。”
拓跋渊眉头皱了一下,露出不悦之色,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的旨意,如今直言拒绝的话居然出自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奴之口,着实令人吃惊。“奴婢只想做一名能够随时见到皇上的宫女。”
“你不想做朕的女人?”
“不想。”
拓跋渊这时想到了卫玲珑和太子的关系。“是因为太子么?”
“与太子无关。”
“那是为何?”
“奴婢留下来,是想劝皇上与梁国休战议和。”
“荒谬!”
拓跋渊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殿内的帘帐因为这一掌无风而动。“朕绝不会退兵,绝不会!”
“皇上是害怕了么?”
“你说什么?”
“皇上害怕被我劝动。”
“不可能!”
“那为何不试试?”
拓跋渊如同野兽般的眼神盯着卫玲珑,语气冰冷:“你不是怕死?”
一种自上而下的威慑力让卫玲珑犹如置身荒野,被野兽觊觎的感觉,她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即便如此,她仍然面不改色。因为,她体内还有身为一国太后的尊严与荣耀,让她可以不惧一切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