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从来没有见过公主这么开心……谢谢你。”
安姑姑依着门,望着夜空说道。夜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她抬起头,只是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这是我想做的,也是我应该做的。”
孟千弦道。元梅香已经睡下了,孟千弦还在伏案写着他们前往梁国的计划。安姑姑本该在里屋照看元梅香,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告诉孟千弦。“从这里到梁国,要走多久?”
“马不停蹄的话,两个月内应该就能到了。”
“可公主不能赶路。”
这话瞬间让孟千弦察觉到了不安,他抬起了头,向安姑姑看去。“不敢路的话,怎么也得三四个月。”
“只怕公主熬不了那么久。”
孟千弦忽然觉得手中的笔变得无比沉重。他没有忘记元梅香的病,所以为了达成元梅香的心愿。他必须规划出一条不用赶路也能尽快到达梁国的路线。“会有办法的,我一定要带她回梁国!”
孟千弦急切地思考着,渐渐地开始焦躁不安。“我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
安姑姑说。孟千弦听了这话,立刻冷静了下来。安姑姑转身朝里屋走去,经过孟千弦身旁时说道:“你也要好好休息,否则怎么照顾她?”
说完,便进入了里屋。次日,孟千弦先到镇上置备了上路所需要的东西,包括马车、药材等物。上车之后,元梅香脸上就一直洋溢着笑容。她对什么都很好奇,车窗的帘子一路上都是打开的……“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对梅香来说也是。”
孟千弦对卫玲珑说道,“只可惜,这份快乐太短暂……”在前往梁国的途中,孟千弦也在寻医问药,只为能找到救治元梅香的办法。可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燎国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或许只有到了梁国元梅香才有救。元梅香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病是否还有得治,她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但可见的,她的身子也是每况愈下。支持了两个月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燎国的边境,孟千弦已经能感觉到元梅香支持不了多久了。他恨不能背生双翼,背着元梅香飞过崇山峻岭。本来他们赶路就足够辛苦了,但偏偏这时候,梁国和燎国爆发了战争。他们原定的路线被战争切断,孟千弦只能带着元梅香另辟蹊径,最终来到现在他和卫玲珑所在的小屋。明明翻过眼前那座山就能抵达永平府了,但元梅香是真的走不动了。“这里的景色真美,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这是元梅香不想让孟千弦自责才说的话。虽然愿望没有实现,但元梅香没有任何埋怨。孟千弦在这里搭建了屋子,这是他们的家。在安姑姑的见证下,他们成了亲。在余下不多的日子里,他们同床共枕,畅诉衷情;他们一起看日出日落,赏月观星;他们一起抚琴奏乐,种树养花……有无数的时刻,孟千弦祈求时间能够停止,但这世上,最有情和最无情的就是流逝的时光。“你为什么要去燎国?”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躺在床上的元梅香问道。“因为我不喜欢梁国。”
孟千弦说。“那我不该让你带我回来。”
“和你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那首《寻梅》是为我所写的吗?”
“嗯。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人能够听得到。”
“我不想你这样。那是一首好曲子,应该流传下去。答应我,让它流传下去,好么?”
孟千弦握着元梅香的手,点了点头。“我想再听一遍。”
安姑姑放置了琴,孟千弦坐到了琴旁,指尖落在弦上,目光只在元梅香身上。在一曲忧伤的《寻梅》中,元梅香闭上了眼睛……半年后,龙城皇宫。“皇上,这场战争,对燎国不会有益处的。”
“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乐师来教朕怎么做!”
“倘若不是皇上向梁国宣战,公主就能去到梁国了。”
“朕没有你说的公主!”
孟千弦退了下去,留下了一封信。一封女儿写给父亲表达感谢和思念的信。朴卜木将信交到了拓拔渊的手中,拓拔渊接过去的时候,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自从得知孟千弦归来,他就明白拓跋梅香已不在人世。最终,他还是没有看这封信,将信扔进了火盆里,化作了青烟。……听完孟千弦讲的故事,卫玲珑和孟千弦已经走了过半的路程。他们在今晨就离开了山上小屋,朝着永平府进发。途中,在卫玲珑的要求下,孟千弦继续讲完了他和拓跋梅香的故事。她总算是明白了孟千弦帮助她和刘业劝阻拓拔渊休战的原因了。山风通过一个谷口迎面吹来,卫玲珑冷不防打了个寒噤。孟千弦和元梅香的故事,正如那曲《寻梅》,余音绕梁,扣人心弦。“穿过这个山谷就能抵达那处荒废的据点。”
孟千弦说,“到了永平府,你想怎么做?”
他不想卫玲珑一直回味他的故事,便将卫玲珑拉回到现实当中。“不知道。”
“你就一点计划都没有吗?”
“见机行事,这算是计划吗?”
孟千弦以惊奇的眼神看着卫玲珑。“你和燕王不一样。”
“废话。”
“燕王做事谨慎妥当,而你,好像总是一套胡来,但往往结果总归还不错。”
卫玲珑白了他一眼,不屑道:“谢谢夸奖。”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不得不下马步行。至此,卫玲珑十分不舍地给自己的马解开了载具和绳索,将它放归山林。他们接下来要爬上山岩,再穿过一条裂缝,进入一个隧洞,然后抵达目的地。……西河卫。大将军府。全副武装的拓跋扬大步走入战略室,向拓拔渊禀告道:“皇上,永平府守将秦明派遣来的密使求见。”
拓拔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带进来。”
不一会儿,那个自称是密使的人被侍卫带到了拓拔渊面前。“跪下!”
密使跪了下来,叩首行礼道:“梁国密使,参见大燎皇帝。”
拓拔渊和拓拔扬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讥讽的笑意:堂堂梁国密使,居然这般卑躬屈膝。拓拔渊也不叫免礼,直接问道:“你们的秦将军派你来,所谓何事?”
密使不敢抬头,答道:“秦大将军此前向贵国传达的诚意,不知贵国意下如何?”
拓拔渊道:“你们割地让我们退兵,这事是你们皇帝的意思,还是你们秦太尉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