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岚在赵宪家里十余年,早就知晓赵宪是一个十分慈悲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救下自己,因此,也十分理解他此时心里的不安,毕竟自家的事情落到别人头上,愧疚总是免不了的,虽是收了赵嫣岚为义女,又照顾了她十余年,而如今进宫也是许多少女梦寐以求的机会,但赵宪的善良,还是迫使他打心里觉得亏欠赵嫣岚。“爹,没事的,说不定女儿以后过得比您还好呢,您就踏实地在家待着,女儿出头了还会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让赵家成为三大家族里最神气的呢。”
赵嫣岚半开着玩笑,两个小酒窝浅浅地甜笑着,耐心地宽慰着赵宪。赵宪听罢也松了松眉头:“岚儿有这般志气,爹也放心了,起码不会受人欺负,如果此次落选,爹也定会动用所有关系把你保出来的。”
赵嫣岚感动地点了点头,父女俩又寒喧了一会,便各自回屋去了。两日后,赵嫣岚进京的日子到了,地方衙门约定午时过来接她,一家人为此都起了个大早,为的是张罗一桌好菜,跟赵嫣岚再吃一顿团圆饭。“姐姐,姐姐……”太阳方见红,睡不着的赵嫣岚起床后温习了会宫规,此刻正梳妆打扮,忽听得门外一阵熟悉的叫唤声,仔细一听便知道,是赵容回来了,高兴地站了起来,但又眉头一锁,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彼时赵容已匆匆地进了房间,不舍地看着赵嫣岚。“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是在宁府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欺负你了吗?”
赵嫣岚知道赵容自小有睡懒觉的习惯,今日这般早起,让她直觉赵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慌忙地问道。“姐姐,瞧你,慌成这样,我没事儿,宁远一家人都很和气,待我很好,你放心吧,我是想赶回来送送你。”
赵容的着装、发型随着嫁为他人妇,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性子似乎也忽然沉稳了许多,把赵嫣岚拉回座位上,一边帮她梳妆一边道:“还有啊,不许再叫我小姐,否则我就生气了。”
“好,好妹妹。”
赵嫣岚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转头认真地对赵容道:“说实话,我这些天还挺担心你的,但今日一见你便放心了许多,往后日子还长,妹妹要好好经营家庭,一直这么幸福呢。”
“你呀,打小就是操心的命,自己都要进宫了,还担心我,放心吧,我长大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顾念家里的。”
赵容略带不安地劝道。姐妹俩就这样,一边梳妆一边谈心,直到吴妈过来催促:“大小姐、二小姐,老爷说时间不早了,还是赶快过去聚餐吧。”
今日是为赵嫣岚送行的日子,赵宪让厨房准备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饭菜,除了几年前离家出走的三公子赵鸿,其他的哥哥嫂嫂都按时参与了团圆饭。“见过爹,几位哥哥嫂嫂……”赵嫣岚随赵容来到饭桌上,客气地行了礼,虽然称呼与赵容一致,但这种转变对于赵嫣岚来说,却显得十分尴尬,毕竟在府里当了十余年的丫鬟,突然也成了平起平坐的家人,彼此之间都不适应。“好好好,快坐下,今天是嫣岚进宫的大喜日子,我们一家好好地吃个团圆饭,预祝我们嫣岚往后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赵宪打破了突然的沉默所带来的尴尬,举杯说道。“嫣岚妹妹,我也敬你一杯,此次你为了赵氏一族进宫,我们都感激不尽,其实我们打小也都把你视为妹妹,多吃一点,不要拘谨。”
赵容的大哥也举杯笑着道。就这样,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饭桌突然就热闹了起来,赵嫣岚被这样一种氛围感动了,这是她梦里时常环绕着的一个场景,便是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团聚一桌,如今虽然与自己亲热交流着的并非真正的亲人,却对她盛似亲人,这让赵嫣岚也心满意足地认为,是老天在成全她一直所奢望的场景。酒足饭饱,大家都沉默了,赵嫣岚低头沉思了一会,便起身道:“今日,爹爹和几位哥哥嫂嫂的盛情款待,让嫣岚有了家的感觉,这么些年大家对我的照顾,嫣岚也都记在心上,今日北上进京,或许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但嫣岚会永远记住今天,记住大家的善意,也希望大家不用以嫣岚为念,善自珍重,我也会好好的,嗯,一切都在这杯酒里,嫣岚先干为敬。”
赵嫣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时候也不早了,衙门里恐怕一会就来人了,我还要下去再准备准备。”
赵嫣岚说着,便转身回了房间,眼泪也顺着两颊滑落。赵容紧跟了出去,一直陪着她直到衙门的人过来。“老爷,衙门里护送大小姐进京的人来了,就在门口……”赵宪吃过饭,不敢回房休息,在打堂上打着盹儿,忽听下人来报,便惊醒了:“这就来了啊,好,去请在小姐出来。”
一家人将赵嫣岚送至了门口,千言万语到此时便已化作了满眼的不舍,赵嫣岚上轿前,对着赵宪深深鞠了三个躬,又拥抱了赵容,然后便在吴妈的陪伴下上了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大小姐,没事的,吴妈陪着你。”
看着赵嫣岚泪流满面的样子,吴妈心疼地劝道。赵嫣岚拭干眼泪,慢慢缓了过来,她知道,属于她自己掌控的日子已经开始了,从此生死有命,完全听天意,也完全靠自己,“吴妈,往后便是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赵嫣岚紧紧地握着吴妈的手,脑袋里一片空白。轿子在出城后,便换成了马车,赵嫣岚对着城门鞠躬,而后携吴妈上了马车,一路向京城方向疾奔而去。次日清晨,赵嫣岚的马车经过一座山林,深秋时节,随处可见金黄的落叶,山林里无遮无挡,气温也骤降,吴妈给赵嫣岚披上了披风,二人一同观看着山景。“吴妈,没想到山里的秋景这般迷人,往常还真难欣赏到。”
赵嫣岚感慨着,贪婪发欣赏着外头的风景。“是啊,确实很不一般,只是这山林里人烟稀少,倒是让人有点害怕,到底是年纪大了,呵呵……”吴妈张望着周围,为了舒缓心中的紧张,半开着玩笑道。赵嫣岚听吴妈这般说,起初也不以为意,但忽然想起了母亲去世场景的她,一时间也紧张了起来,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两人警惕起来的时候,但听奔跑中的马车骤停了下来,发出一声长鸣。“怎么了官爷?”
吴妈忙打开车帘问驾马的官差,却见马车前横着一长排的山贼,个个留着胡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棍子,拦住了马车。“大胆山贼,这车上坐的,可是进京的娘娘,皇上的人都敢拦,就不怕惹来麻烦吗?”
两名官差大声喝道,心下也十分害怕,毕竟敌众我寡,没有胜算。“哟,是皇上的人,到是稀奇了,这车上肯定也有不少好东西吧,实相的就统统交出来,或许还能给你们留条活路。”
带头的山贼金子大声示威道。“小姐,怎么办?”
两名官差自知来者不善,向赵嫣岚讨起了主意。赵嫣岚略微冷静了一会,把装着钱财的包裹递给了官差:“给他们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命再说。”
官差们也觉有理,便把包裹扔给了山贼:“各位好汉,我们的钱财都在这里了,请诸位喝点酒,还请放我们过去吧。”
“这还算识相。”
金子让人上前拿走了包裹,打开看到钱财不少,倒是满意了,但好奇心又驱使他继续要求道:“这轿子里坐的是娘娘?让本大王看看,皇帝老子的艳福怎么样?”
“小姐,这可怎么办?看样子大事不妙啊。”
吴妈一听这话头,越发紧张了起来,说话都打着结。“冷静一点,冷静下来。”
赵嫣岚实际上也怕得双腿发软,四下无人,求救也无门,难道她的命运又会向悲剧发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