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高正开车赶往修文街。修文街一直是于修文的地盘,这里充斥着犯罪,没有规则,只有混乱。但是混乱中却带着相对稳定的秩序,秩序的维持者,自然便是自称为戏命钢琴师的于修文。说起来,这于修文与赵谦也有一番渊源,于修文的母亲在他出生前曾在赵家担任保姆,后来赵娱看上了她,与她私会,女人便怀了于修文。只是,赵娱并没打算对她负责,反而以妄想症的病名把女人送到了精神病院,以至于于修文从小没有父亲。后来于修文想回家探望赵娱,却被当时冒充赵谦的赵文所羞辱,于修文怀恨在心,彻底堕落,誓与赵谦不共戴天。当车子进入修文街之后,四周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下来。赵高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对于这些事看得平淡,但是当角落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些穿着燕尾服、戴着小丑面具的人时,他的心还是揪了起来。没多时,前路就被一大群人堵住了,赵高的司机眼见过不去了,心生怯意,想要退回去,不料车后也被人堵了去路。“赵高先生,这……”赵高没说话,默默地打开了车门,一张千疮百孔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神采。“我是赵高,来找于修文。”
赵高朗声说道,声音沙哑的像是乌鸦。一个人跳上了车前盖,手里拿着一根顶端削尖的钢管,指了指车里的司机,道:“他也来找?”
赵高摇了摇头,道:“他是我的司机。”
那人听后,二话不说,钢管直接刺穿了玻璃,透胸而过。司机身体抽了一下,直接被钉死在了驾驶座上。这一幕看得赵高胆战心惊,他自认为心狠手辣,没想到这群人更歹毒。“既然他只是个司机,那留着也没用。”
那人跳下车前盖,“跟我们来吧。”
赵高不置一词,默默地跟着他们往前走。随着修文街的逐渐深入,赵高听到了凄厉的钢琴声,钢琴声像是怨女的哭泣,在灰暗的天空下听起来毛骨悚然。曲子还没完,赵高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身边人,他们却好似一点感觉也没有,步伐依旧很平稳。这个地方,简直不像是人来的地方,这里没有血腥,也没有哀鸿遍野,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与诡异。如果说横尸遍野的场面给予人的伤害是视觉上的冲击,那么这修文街,给予人的则是灵魂上的冲击。凄厉的音乐,诡异的建筑,无不让人心惊胆战。最终,他们在一栋西欧式古建筑楼前停下,这栋楼采用西欧石材,雕刻着惟妙惟肖的浮雕。这浮雕与东方的大不相同,东方的浮雕大都是各种各样的花,但是这里的浮雕,却是各种各样的希腊传说人物。这浮雕看起来也好看,但是不能细看,越看越觉得诡异,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进去吧。”
带他来的人说道。赵高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他们都戴着小丑面具,看不出表情来。但是通过面具上的两个眼洞,他能感觉到对方在笑,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很诡异的、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笑。非要用一个词来表达,那便是阴笑吧。“去啊。”
那群人推了赵高一把。赵高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个地方。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他也没法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楼道里的光线很明亮,但是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风穿过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哭声,凄凄切切,像极细的铁丝勾住人的心。赵高发了会呆,终于回过神来要上楼,他觉得自己走了很远了,但是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不过才刚刚上了一层楼梯而已。也许是太紧张了,赵高抹了抹额头,额头上全是冷汗。音乐越来越清晰,像是有怨女在歌唱,听得赵高意识也有些模糊了。脑海里的念头像水泡一样,忽的冒出忽的消失,太多太频繁,反而感觉虚空。在不断的煎熬之中,赵高终于走到了钢琴声传出来的地方,他看了看那扇雕刻着“拉奥孔”的门,咽了口唾沫,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两侧的白色床帘随着门开的那一刻飘舞起来,拂过钢琴师的侧脸。于修文端庄地坐在钢琴前,微微闭着眼睛,下巴抬起,眼角滑过泪珠。他的手指在钢琴键上飞快地舞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要摩擦出火焰。随着他的动作,音乐声也越来越高昂,赵高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一刹那,赵高的心脏仿佛也停止了心跳,他呆呆地站着,有点呼吸困难,又有点意犹未尽,恍若万蚁噬心。于修文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优雅地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珠,眼神幽怨的像是一个贵族公子。“欢迎贵宾。”
于修文微微一笑,样子看起来很和善。但正是这份反常的和善与传闻之间的差距,让赵高有点寸步难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在他面前,我会如此的惴惴不安呢?”
赵高心想。于修文为他抽出一把椅子,椅子是红木的,上面雕刻着西欧式的花纹。“请坐。”
于修文礼貌地说道。赵高没拒绝,默默的坐下,但是却一直坐立不安,如芒在背。周围的墙壁到处都挂着名人画像,有巴赫、海顿、肖邦、莫扎特还有贝多芬等。“你是于修文吧?我知道你的事。”
赵高不想跟于修文一样慢条细理,直接道宗名义。于修文却不疾不徐地为他磨着咖啡豆,泡着咖啡,举止优雅,性情温顺。他不急,赵高可急啊,他知道赵谦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必须得想办法保命。“别忙活了,我不喜欢咖啡!”
赵高有些急躁地说道。于修文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你……”不等赵高继续说话,于修文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你原名刘志杰,是刘家人,因得罪赵谦被灭了门,你一个人幸免于难,为了报仇,自毁容颜,吞炭毁声,曾在高建帅手下当过小弟,后去云岩城,再后来周转各地,最终不敌赵谦,被迫流落到我这里。”
赵高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小男人,居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自己打听的这么清楚。这下,赵高不说话了,只觉得心里后怕,坐立不安。“请喝。”
于修文将咖啡端到了赵高面前,“现磨的。”
赵高看着黑乎乎的咖啡上冒出的热气,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看不透于修文这个人,更不知道于修文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咖啡,能喝吗?有毒吗?是否安全?赵高捧着咖啡的手在颤抖,倒映在咖啡里的那张脸也在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