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生几世的梦境,也是几生几世的痛苦。梦境中,他又看到了那个穷书生和那一只黑色的猫。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在草堂,而在阴间。忘川河边,忘川河水翻滚奔腾。他还是那个穷书生,衣衫褴褛,鞋底磨穿。而那只黑猫却变成了一个清冷绝艳的美人。而美人的样子,像极了冯妙妙。一样清冷的双眸,一样勾人心魄的美貌。美人在穷书生的面前做了一揖:“小女子前世犯了重罪,这一世贬为一只黑猫。本以为猫生凄苦,没想到却得来了公子七年来的相伴,为报答公子的恩情,小女子愿许公子四世情缘。”
这样的美人让穷书生的心怦怦乱跳,他红着脸问出了傻话:“为什么是四世?不是五世,或者六世,或者更多。”
美人捂嘴而笑:“四世还不够吗?公子莫要太贪心了。”
美人痴痴地望着穷书生浓黑的眉眼,继续说道:“先许四世,如何?”
穷书生木木点头,“好,先许四世。可是你说四世就能有四世吗?”
穷书生看着周围狰狞恐怖的鬼差说着:“他们答应吗?”
美人继续用衣袖挡住笑脸,只露出一对弯弯的眉眼:“公子无需担心,小女子自有办法。”
于是,他们便手牵着手,看着一路艳美的曼珠沙华,沿着能将尸骨腐化的忘川河,一路走到了奈何桥。阴间的狰狞在这对有情人的心中竟变得不再恐怖。偶尔滚至脚边的头颅也不过是他们一路上的小插曲。三生石前,鬼魂排成了长队。美人没看一眼就走了过去。穷书生问道:“你不看下三生石吗?”
美人答道:“看了有什么用,你又记不住什么,又改变不了什么,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穷书生觉得有道理,就跟着美人往桥上走去。桥上的孟婆正忙碌地将孟婆汤递给一个又一个急着去投胎的鬼魂。孟婆看到美人,她将孟婆汤递给了他们。孟婆对着美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美人“嗯”了一声后,也淡淡的回了一句:“来了。”
穷书生虽然诧异,却没有多问。喝完孟婆汤后的穷书生便什么都忘记了,也忘记了刚才美人对他的许诺。他只是和美人一起并肩走向了轮回路。新的一世,穷书生的运气还算不错。家中世代为将,他从小便跟随父亲驰骋沙场。有人说,他们家功高盖主,已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信,因为皇上对他们家一直很赏识。他二十出头皇上便亲封了他大将军的名号。也就在他被封为大将军的这一年,发生了一场大战役。敌军兵临城下,因为地势等原因,敌军只围不攻。而他也只能苦守城池,半个月下来,被守的城内已无粮草。“将军,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啊?”
他的副将问着。“各位再坚持坚持,援军马上就能到了。”
他冷静地回复着,只是这样的回答他不知道对多少人说了多少次了。援军真的马上就能到了吗?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心里有个感觉,皇上是真的要放弃他了。可这也是皇上的城池啊,皇上为了名正言顺的弄死他,宁愿陪上一座城池吗?将士们越来越饥饿难耐,没有办法,他只能下令杀马,但马匹有限,很快陪着他们驰骋沙场的战马就被杀完了。吃惯皇粮的战士吗,因为饥饿露出了对食物的贪婪欲望。于是,便有人提出来要杀人。因为杀了人,便可吃人。杀人这样的命令,他没有下,也不敢下。但总有人会逼他下。如果他解决不了饥饿的问题,即使他有大将军的封号,他手下的那几万士兵也随时都能反他。前一世的猫在这一世变成了风姿妖娆的青楼妓子。没人知道在整个妓院都搬空的情况下,她为什么留了下来。她被士兵推到了他的面前,士兵说:“她是最低下的女人,就用她来熬汤给大伙儿先垫下胃吧。当然,熬汤之前还可以让大家都爽一爽。弄死了就直接下锅。”
饿得昏昏沉沉的他望着她柔美的身段,清冷的眸子,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他的心间荡漾开来。他问她:“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哂笑:“将军有没有见过我,我不知。但我是见过将军的。将军去年凯旋而归时路过春花馆的门口,当时我挑窗而望,是见过将军英姿的。”
“哦。是吗?”
她面露潮红,继续补充道:“这一望,便是毕生难忘。”
他心中悸动。他怎么可以让众将士吃了这么一个爱慕他的女子。于是,他站上高台,慷慨激昂道:“这个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也是众百姓的天下。我们为陛下守天下,也为百姓守天下。今天你们吃了这个妓子,明天是不是要拿城中的老弱妇孺开刀。吃人这个头绝不能开。”
但对众士兵来说,他的话远没有一顿肉汤有诱惑力。妓子望着饿极了了众将士,倒是淡然。她站到了他的身边,对众人说道:“我以十车粮草来换取我一命,大家可愿意?”
众人哗然,都不敢相信这个妓子竟有十车粮草。但这个妓子真的就把十车粮草给拿出来了。他欣喜万分,便邀她去帐中饮酒。酒至半酣,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将军,奴婢一直卖艺不卖身,至今还是清白之身。如果将军不嫌弃……”未等她将话说完,她便被他抱到了床榻之上。在这场今日不知明日的战局中。他们太懂得及时行乐。只是十车粮草很快就被吃完。妓子重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众将士以“扰乱军纪”为由,要将她斩杀。她抽出他腰中长剑,站在高台握剑狂笑:“十车粮草竟喂了一群白眼狼。”
她转而望向他:“将军,如果你念我们之间的情谊,我死后就将我火化。我再怎么下作,又怎可入他人之腹。”
她衣袂飘然,欲要自刎。此时,城外刀剑声响起,他们期待已久的援军终于到了。援军首领带着粮草而来,在激战了两天两夜后,他们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