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点点头：〝不过后天的饭局，你可以买一点过去。〞他眸子微动：〝爷爷？你知道？〞〝我当然都知道了。我也希望你过去。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宋老爷子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目光轻飘飘从唐安安脸上扫过。她蓦地怔了怔。既然宋老爷子都知道了，想必也已经知道顾希夷和她之间的事情。那刚刚的话，不仅是和宋青屿说的，还是和她说的。〝好。〞宋青屿声音稳着，听不出一丝的情绪。宋老爷子皱了眉头，不由得又是一叹。〝你们年轻人我是不知道这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反正我觉得，能过下去，这就可以。如果你们过不下去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其他因素都不是你们放弃的理由。〞这话颇有深意，两人不自禁对视了一眼，又快速别开。〝反正我也不过是只剩了这么点的日子，想保护你们也保护不了多久。一切靠你们自己。只要安安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你们都会好好的。〞〝嗯。〞唐安安细若不可查的声音。宋老爷子站了起来：〝开饭吧。〞唐安安急忙搀扶着起身。饭后，安叔朝宋青屿投了个眼神，两人便出了屋子。暖风吹着，从屋里出来，身上的点点冷气被暖风带了大半。安叔眉头紧皱，还没开口，先是叹了口气。眸中带着点点碎光，话堵到嗓子口，冷不丁地心口一塞。他说：〝我也在老爷子手下做了这么多年了，就这么看着他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变老。〞他叹了口气：〝人老了，也多愁善感了。〞宋青屿敛眸，不应。他也没有感觉，自顾自地说：〝老爷子之前还是很喜欢你的，这些年虽然不怎么亲近你，但私底下也不少帮你，这些你也是知道的。〞屋里灯光明亮，泄铺了些落到门口的草地上，屋子周围笼着朦胧的暖光，他不可遏地想起小时候在这草坪上找虫子的事情。学校布置了作业，要自己观察写一片日记。其他公子哥不屑于做，况且这不过是附属作业，可以不做，老师也并没有觉得这些孩子真的会做。但是他却在地上找了大半天，趴到太阳高晒，他皮肤通红。然后是一把黑色的伞罩到他的头顶，宋老爷子半阂眸子淡笑，问他观察结果。心里隐隐察觉了些什么，他抬眸看向安叔，薄唇微启：〝刚刚爷爷说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安叔又是叹了口气：〝这话他谁也没告诉，我忍不了啊。我就想让你知道，他现在不太好受。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临死前还要承受病痛折磨，真的不好受啊。〞宋青屿深吸了一口气：〝送他去医院吧。〞〝去医院也没用，他是能在医院呆着的人？上回因为小姐的事情，他在医院可直接瘦了五斤，囔囔着必须马上回来。在他眼里，这医院可比生活里那些蛇蝎要可怕的多。〞安叔叨叨了好一阵子，从两人刚认识到现在，记忆潺潺地流出来。他抬起头，眸子似是湿润了，缓缓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这人越老，以前不记得的事情却反而记得更清楚了。我把这事情告诉你，也是希望你心里有个底，至少在老爷子面前，能让他安心的走。〞宋青屿点点头，淡笑一下，却好像并没有在笑。回去之前，宋老爷子又拉着唐安安说了好一些的话，声音带着迫切又万般无奈。他知道那些话在两人现在完全体会不到，但心里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他们至少能听进去一点。直到两人坐进车里，车灯晃过半圈，最后在拐角处最后一点灯光被黑夜吞没殆尽，他才撑着拐杖进屋。………两人回了家，吩咐让全婶和安叔回去休息之后，默契地上了二楼。两人各坐一边，之中是凝固的沉默。宋青屿半垂着眸子，心里的不愉快在逐渐放大。伴随着她的沉默又逐渐沉淀下去。像兑了水和泥沙的水泥，还没搅动，就随着时间硬掉，里面还有硌得慌的砂砾，却没人挑出来。然后完全硬掉了，扒也扒不开了。就如现在的唐安安，或许已经打算抛弃掉了。他每呼吸两次，就要伴随一次加重的喘息。两人面前的杯里的水已经凉透，灯光落上水杯，折着光怪陆离的影像。〝我，可以放你走。〞宋青屿哑低着声音，慢地抬眸，看向唐安安。她半阂的眸子闪了闪，在他轻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两人默了一阵。不知何时蓄上的眼泪啪的一声掉在了手背上，声音清脆响亮，唐安安吓了一跳，脖子缩了缩。但这好像并没有让他看到。唐安安近乎失魂落魄，半天不能挤出一个字来。〝但，前提是，生下这个孩子。〞宋青屿声音像断了气，一句话分了三次才说完，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却像过了半个世纪。他略过身体里那一处随着他的声音一刀一刀剜过的疼痛，折衷找了一个看起来自己不会太难受的方式，给两人之间的关系落下了帷幕。〝这个不在协议里，我会找时间补上去。生下孩子之后，你也可以见他，随时都可以，但他要和我一起生活。〞宋青屿全程屏着呼吸，声音急促：〝你放心，该有的我不会少你，你也可以去找自己喜欢的人，我没有其他的限制。〞说完，沉沉呼了一口气，扯起唇角似笑，泪水框着，笑得真诚而用力。唐安安蓦然睁大了眼睛，意识随着他的声音飘忽着。她如在水面上飘忽着半溺的小鸟，拼命寻找着救命的稻草。然后快速而直截地抓住了一个点，满是不敢相信地问：〝所以你到底还是更在意孩子是吗？有了这孩子你就能保住自己在宋家的地位？〞宋青屿敛笑，眸子沉了沉：〝如果你连喜欢我都不是，我为什么还要抓着你不放？〞他顿了下，声音微弱：〝还是你连孩子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