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的沉默后,还是曼施坦因率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沙哑,似乎依然沉浸在那种紧张而又悲伤的氛围里。 “施耐德部长,然后呢……” 施耐德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然后,我那时候再也等不及了,我吩咐船员的副手们,让他们赶快回收安全锁,那绳索收的很快,直到后来才发现那安全锁早就被割断了,是用潜水刀才割断的。 而且从断口处的纤维面来看,很显然是我配发给那些下潜小组的潜水刀,很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切断了那副安全锁。那个时候我简直就要疯掉了。 我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一幕?我甚至不敢想象,因为一旦潜水钟完全破裂甚至不复存在了的话,那么那些学员将会在第一时间面对着来自龙类胚胎的领域冲击。 他们的大脑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他们会变得疯狂,身在数百米的海底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如果那个时候自我意识再陷入混乱,施耐德完全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也许会强行摘掉自己的防护罩,又或者是用潜水刀疯狂的捅穿自己的心脏以及用潜水步枪轰爆自己的脑袋。 总之各种各样的混乱都有可能发生,他们不仅仅要与那头怪物斗争,甚至还要与自己斗争,甚至还要与身边所有的人斗争。 因为每一个人在那一刻都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疯子,他们不仅会伤害自己,同样也会伤害其他的人,那局面绝对是混乱的。 我已经不敢想象了,甚至觉得海底下已经发生了一场战争,而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已经无法幸免,甚至死亡状态非常惨烈,我彻底等不及了,决定要亲自下潜去拯救我的队员。 而此刻在整个破冰船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潜水钟,不过我有一项技能,那就是不利用任何防护罩具就能够直接潜到三百米深的地方。 于是在那个时候,我一口气就潜伏到了那二百米深的位置,同样也是那片出事的水域。 然而当我真正抵达那里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门,我也同样没有看到学员们的尸体。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海水极为干净,完全看不到血迹,甚至也看不到那战斗后的各种凄惨的场面。可我明明在通讯频道里面听到了那可怕的枪声混乱的响彻起来。 我当时只觉得非常疑惑,但是一切都容不得我多想,因为我并没有带任何的潜水设备,我在里面很有可能会呼吸困难,给我留的时间并不多。 当时就在我想要继续下潜的时候,突然之间周围的温度变得剧烈下降,甚至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降到了零点,那是我从未经历过的状态。 那种冰冷的海水稍微涌动一下,都会迅速的凝结成冰。这同样是一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现象能够在瞬间将海水变得无比寒冷,甚至达到结冰的程度。 这绝对不可能是自然现象,那么很有可能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在瞬间释放了那种极为冰寒的领域。而这种生物绝对不可能是混血种,甚至也不是一般的纯血龙类,极有可能是次代种甚至是次代种以上的可怕龙类。 这个时候我猛然惊觉,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一头强大的纯血龙类,或许是次代种,又或许是初代种。我本来不应该能够察觉到他的出现,但是那过冷的海水狠狠的刺激到了我。 在我的推算之下,对方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我甚至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就在我的背后,他始终都是跟在我的身后无声无息的游动着。 周围结冰的速度越来越快,仅仅只是过去了几秒钟,我就看到那有一层薄薄的冰膜在我身边展开,从而造成了某种奇怪的反射。 而我就通过这种反射正好看到了那身后的狰狞黑影,他犹如天使,又像是魔鬼,看起来更像是那太古时代斑驳壁画上的某种图腾,他的身姿是那么的轻盈,那细长如蛇一般的尾巴在海水之中曼妙的伸展着。 而身后的双翼又犹如蝴蝶飞行般根本没有任何波动,就连水流都无法荡开。我那个时候手里还抓着一个射灯,因为在海底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但用这种射灯的话,相当于是在黑夜之中能够提供一些亮度。然而那种射灯也因为极速的低温,灯光开始剧烈的闪烁,直到最后彻底熄灭了,周围陷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而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看到那黑影朝着我扑了过来。整个过程极为迅速,温度更为冰冷,我的全身几乎都要冻结了。 在那一刻,我悲哀的想我有可能就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是我没有做好这一切,是我的警惕性还不够,是我的方案还不够优化。 那龙类的胚胎终于孵化了,要远远的快了我们一步,可以说就是这个胚胎害死了我的所有学生。此刻他就在我的身后,我甚至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呼吸。 但却对对方的出现无能为力,可我一想到那些学员们的死,我就忽然之间生出了一股力量,一个人在绝境之中总会变得极为勇敢。 那一刻连我也不例外,我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直接一把抓住了那一柄水下突击步枪。这柄枪在此前是我交给下潜小组用的。 里面填充的就是由贤者之石磨练出来的子弹,我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能够开出这一枪来打中对方,那么就能够将对方重创,甚至是杀死对方。 因为贤者之石对于龙类来说,绝对有着致命般的杀伤力,我觉得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要替我的学员们报仇。 所以我在水中怒吼着,一把抓住这把突击步枪,然后狠狠朝着我的身后黑暗里轰击而去,那一刻子弹的射击声就是我的咆哮声,很快我就闻到了那极为浓烈的血腥味,我觉得我应该是打到了他。 而曼施坦因却在这一刻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可如果要真的是次代种甚至是以上级别的龙类的话,尽管贤者之石对他有巨大的杀伤力,但前提是要确保能够命中他才行。 尽管你说你闻到了那浓烈的血腥味,可也未必是真正打到了他,也有可能是击杀了某种鱼类或是白鲸海龟之类的东西。”
施耐德点了点头,“没错,你分析的也同样有理,我也不敢确定我有没有真正的命中那头纯血龙类,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因为那就是当那些浓烈的血腥钻进我的口鼻之中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一种灼烧感。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如果要是寻常血液的话是造不成这种感觉的,很有可能是那条龙的鲜血,也很有可能在现场不止一条龙。”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东西,会让你受到如此惨烈的伤势。”
曼施坦因下意识的问道。 他也完全深深的陷入到了这一场悬案里面,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听到施耐德这么说的话,也不由得有一种惊悚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力愤怒而又痛苦的感觉,身在其中很难有人能够挣脱出来。 在这一刻曼施坦因也真正意识到施耐德曾经经历的那些完全如地狱般的噩梦,而施耐德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再度开口说道: “我那个时候能够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那头龙类就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那一头,但我只知道他离我真的很近,虽然我并不能看见他。 直到那前方朦胧的白色水气缓缓荡开,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脸,那张古奥狰狞的脸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一刻仿佛是我的幻觉,又仿佛是我真实所见。 紧接着我就看到他隐约朝着我幽幽的吐了一口气息,而就是这口气息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灾难。我当时脸上还戴着一个氧气面罩,他足以能够承受三百多米的重压。 然而却在那一刻直接破裂成了碎片,那口气息里面的寒流裹挟着极为纯粹的龙血从我的口鼻之中融入到了我的体内,他更像是直接冲入到了我的灵魂最深处。 我只觉得一股无与伦比的可怕痛苦在我脑海里直接爆炸,我浑身在抽搐之中已然失去了意识,我直接就陷入了昏迷。哪怕在下潜之前,我要以钢铁般的意志去与那水里的怪物斗争。 我要将我所有的学员都拯救回来,至少也要带出那些死去学员的身体,能够为他们建一座墓碑,我心怀着愤怒心怀着决然。 然而在对方轻轻对我吐出那一口气息的时候,对我来说是无法想象的致命。那个时候我彻底崩溃了,后来在破冰船上的同伴,在通讯对讲机里面一直听不到我的呼应了,他们就知道我也出事了。 于是赶忙启动回收系统,用安全锁将我整个人提出了水面。据他们所说,我在出水的时候,甚至还附带着足有一吨重的海冰。 而我就被封印在海冰里面,就像是从超市里卖出来的冻鱼一样,再后来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知道的。因为救援活动他们也参加了,很快直升机就在几分钟之后赶到了。 我一度怀疑是校董会早就安排了这种救援直升机,他们早就预感到会有那场灾难发生,可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我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我在海底经历了一场无法想象的极度冰寒,我就像是跟死神跳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贴面舞。 我吸入到了从他口中吐出的冰冷空气,那气息足足有着零下几百度,冷到几乎能够液化任何的东西,而我那张戴着氧气面罩的脸直接就被坏死掉了。 我的脑部温度在那一瞬间降到了零度以下,而我全身的血液也跟着冻结了,我能够从其中生还的概率甚至不足万分之一。 但那一刻奇迹却发生了,我活了下来,当然是那种非常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而我的主治医生用了他最大的努力,也仅仅只是抢救回来了我的一点舌头,让我能够说出话来。 而他在手术过程之中为我进行呼吸道的手术,但是我的皮肤就像是木乃伊那般清脆轻轻一碰就完全碎裂掉了。 后来我虽然活了下来,但是也成了一个怪物,不仅仅是形象上的怪物,我的体内已经完全破败了,我必须要时时刻刻带着这种氧气面罩,甚至没几年就要更换体内的那种塑料软管,否则我有可能会呼吸衰竭而死。 你也看到了我刚刚拿出来的那种手卷烟,那烟丝是我从十年前剩下来的,我一直都没舍得抽完。因为只有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才会拿出来偶尔抽一根。 那种浓烈的白烟的强烈劲道在冲进我身体里的时候,能让我暂时的受到麻痹,却又有一种更为真实的感觉,让那些曾经痛苦的记忆在我脑海里面一遍一遍的回忆着。 因为我不敢将那些记忆忘却,否则就像是真的忘却了那些人。很遗憾的是,最终我都没有杀死那条复活的龙类胚胎,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胚胎在海床上蛰伏着。 也许对方早就苏醒了,故意要设置那种陷阱来将所有的人引诱下来。可不管怎么样,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对方还活着,就藏在深海的某一个地方,寻找着再度出水的机会。 因为在事后的几个小时里面,校董会又派了一些人进去探查。而那个时候潜水机器人也能够继续使用了,却发现那片冰海里面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痕迹,就算是探索了整个海床也没有找到龙类的胚胎以及那断裂的冰海铜柱。 所有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噩梦,直到梦醒了,一切都消散了。 现在那里是一家海洋矿业公司驻扎在那里,因为他们在海床里面发现了丰富的矿物质。 于是在其上面建立了开采平台,那里每天都有上千名海洋矿工在里面工作,却从此再也没有听到过超自然事件发生,那个怪物像是完全蒸发了,又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 除了给我留下的那些痛苦,除了死掉的那些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都没有人再提起过。 可那些死掉的人,明明都是我的孩子啊……” 这个向来杀伐铁血的男人,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整个人显得极为悲伤,那悲伤如流水,填满了这座档案室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