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现在你们有了小孩，牵绊更深，你那么信任她，甚至让她插手程氏的运作……就好比这次，她忽然急着为程氏走账，你连原因都不问就同意了，事关重大，你不能再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程晏行哑着嗓子回道：“我不是让你也跟来了。”
“你让我跟来，也并没有阻止她的打算，我只不过负责盯梢，好在她做的几笔账，确实是按正常操作走的。但你就不好奇吗？舒意向来不爱计较钱的事儿，就连你给的股份都如数奉还，如今突然关心程氏的资产转移，就好像如果再晚一点，你的钱都会被别人抢走似的。”
说到这里，金胜年忽然停住了，他拧着眉头细细思索，没过几秒，蓦然开口连说了好几句“原来如此”。他抬眼看了看程晏行的表情，“程二，这事儿或许能说通，不过需要你的协助。你想不想弄清你的枕边人到底什么来头，她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程晏行没回答，只是一味的沉默。“很简单，你去查她的通讯记录，不过别去看手机，直接去咱们市的发射塔。”
金胜年说着，拍了拍程晏行的肩膀，“如果跟我的猜测一致，那么舒意留在你身边的目的就并不简单，保险起见，她不会在手机里留下蛛丝马迹，当然你也可以顺便看一下。一般来说，除了非要严重的强迫症，没人会频繁删除聊天记录，顶多隔一段时间清理一下。”
“不能再耽搁了，喝个咖啡喝这么久，她会起疑的。”
金胜年知道，程晏行现在的想法一定极度纠结，毕竟在此之前，无数人对舒意的来历表示怀疑，但都没赢过程晏行的坚持。是的，或许之前，程晏行还有理由相信，那些人不过是不希望舒意留在自己身边，或是抱有其他目的。但现在，金胜年也提出了同样的质疑，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拿出了证据。“我先回办公室了啊。”
金胜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程晏行却犹如一尊雕塑，静默地立在原地，久久无言。没有人能体会到他心中的天人交战，他只是徒劳地握紧U盘，之后又松开，似乎借着这个动作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他该怀疑她吗？她真的和楚子杰还有联系？她是个动机不纯的人吗？……一刻不停忙到晚上10点，舒意终于把要紧的、数额较大的账目算清，剩下的都是零散流水，明天再统一处理就好。“金律师，我这边做好了，你帮我看看？”
她说着，将文件递给一旁的金胜年，顺便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程晏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晚的程晏行似乎很少说话，眉头紧锁，好像心情不太好。舒意以为他还在为程怀远的事情发愁，心中不由得又揪紧几分，越发觉得自己抓紧时间做资产转移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啦，明早我去一趟银行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那就拜托你了。”
舒意笑了笑，望向沙发上的男人，“我先去下洗手间。”
清新素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程晏行缓缓放下手中的资料，抬起头，正好对上金胜年的视线。“没有问题，都是正常走账。”
金胜年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确实全心全意为你考虑。”
半小时后，黑色卡宴稳稳地停在小别墅门口。“先生，舒小姐，你们回来了。”
韦妈热情地迎上来，面带笑意：“厨房准备了夜宵，洗澡水也放好了，舒小姐今天还要加餐吗？”
“不了不了。”
舒意连忙摆手，“我在公司吃过了，喝点汤就行。”
“那好，您先去洗个澡，我把汤重新加热。”
舒意没有反对，进门换下衣服，径自往浴室去了。韦妈正要整理舒意的包包和衣物，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您去厨房忙吧，这里我来。”
她愣了一下，随之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应了声“好”。要知道，程晏行从小就有佣人跟着，需要他动手的事情少之又少，如今肯为舒小姐做点儿什么，韦妈看在眼里，心里比谁都高兴。现在，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人，舒意的包包就放在桌上，拉链是开着的，露出手机的一个边角。U盘还在口袋里，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而舒意的手机，恐怕就是点燃一切的导火索。程晏行定在原地沉思了几秒，随后，他迈开大步，迅速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立刻解锁进入主界面。这个手机是程晏行买给她的，舒意原本的手机被他一个反手摔到墙上，因而彻底报废。刚认识的那段日子，他们之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争吵，要么人受伤，要么东西受牵连，整天鸡飞狗跳，怒目相对。程晏行在手机里做过设定，哪怕有指纹锁，他也能轻松解开，原本是为了随时了解舒意的位置，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要借此调查她的底细。他不想这样做。可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跟金胜年说的高度吻合。微信聊天界面上只有几个对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候，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但是打开隐藏文件夹之后，界面上很快跳出来一连串未储存的陌生号码。程晏行闭了闭眼，他感觉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崩塌，变成一把捧不起来的细沙。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小了，程晏行强迫自己拉回思绪，飞速记下这些陌生号码，随后又将手机界面恢复成打开之前的样子，按下电源键，将它放回原处。他刚坐回沙发上，厨房那边就有了动静，韦妈端着热气腾腾的夜宵，一边笑着，一边招呼舒意：“舒小姐，汤给您热好啦！”
“麻烦您先放桌上，我马上出来。”
韦妈应了一声，将托盘放到桌上，无意间扫到程晏行阴郁冷漠的脸色，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先、先生，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