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反应是要遮住这些伤痕,他不想叫她看见自己这令人作呕的模样。可最后,不知是出于如何的心理,他没有那么做。过了好久以后,他才拿了外裳穿上。潺潺感觉非常的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没敲门就闯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潺潺道,“我觉得有一点点无聊,所以想找你下下棋的,你先洗着,我晚一点再过来。”
说完她要出去来着。江允道,“我非是在沐浴,只是这些疤痕隐隐作痛,有些发痒,浸些凉水会好受些。”
潺潺见他这样说,就没有出去了。她又折了回来,见他已经穿好了里衣,在他身边沉默了许久。“很疼对不对,肯定特别疼。”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事啊。潺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抿着唇,很是心疼。江允皱眉,“你不害怕吗,不觉得……很恶心吗。”
曾经有人看到这伤痕,就算面上不说,眼底的嫌恶也是掩藏不去的。“为什么要觉得恶心?”
潺潺皱眉,“受伤已经很痛了,为什么你还能说得出恶心这种话?”
江允无奈。“潺潺,受过这种伤以后,身体注定和其他的正常人不同了,这样的身体,就是丑陋且让人不适的,即便你不想我听着这些话难受,但这依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早已接受了这件事,所以没有关系。”
潺潺觉得他的逻辑有问题。“这不是你觉得有没有关系的问题吧?可能每个人都看法都有所不同,或许有人觉得这些伤口狰狞,但是也有人不会,受伤就只是受伤,没有人会因为受了伤就不是人了。”
潺潺道,“难道不是因为那些在你受了伤以后离你而去的人有错吗,明明是那些人虚伪浅薄,为什么你好像觉得是你自己有问题。”
潺潺越想越气,语气都微微冲了起来。“你就是运气不够好,没遇到几个正常人罢了,为什么要封闭自己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虽然语气不太好,但是眼中浓浓的心疼和担忧也掩盖不去。江允垂眸一笑。潺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时更生气了。江允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有种想揉揉她脑袋的冲动。他的语气温和,“潺潺,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身边的正常人太少,是因为你对正常人的要求太高了。”
潺潺微愣。他说,“或许,会因为自身喜恶,不受控地厌恶那些没犯过错误的人和事人的、喜欢好看的东西的,趋利避害,有欲望有贪念,但不会主动害人,不因为一己私欲杀人放火,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欺压他人的,这种大多数普通人,就已经是正常人了。”
“而你所认为的那种正常人,实际上是非常难得善良之人。”
江允笑道,“潺潺,遇到那样的人不是常态,这个世界,大多数人还是为生活、为利益奔波的,逐利,才是常态。”
“你的父母将你保护得很好,所以你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好像有多坏,但其实那些不那么好的事情才是世间原本的模样,你只是被家人温暖的手蒙住了那只看见恶的眼睛。”
潺潺听着这些话,心理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是……这样吗?”
江允颔首。潺潺看向他,“那你就是那种小部分的良善之人。”
江允道,“我不是,潺潺,或许,我其实只是擅长伪装呢,你怎么知道你看到的我就是真正的我?”
潺潺直言,“坏人不会说这种话。”
江允道,“坏人也许猜到你会这么想,所以故意说这种话。”
潺潺已经被他绕晕了。一个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人,怎么说起这种哲理的话来一套一套的。江允看着她,少女纠结的神情在灯光下明明灭灭,他心中荒草丛生的地方,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江允生生压下。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才是真正难得的那个。“就算是你说的这样吧,但我不管了,对我好的就是好人。”
她的神色依然寻常,她是真的看到了这些,却不觉得厌恶和恶心。就好像,他和其他任何人都一样。“下棋吗允子哥?”
江允,“……来吧。”
他很快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就算潺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还平繁撒泼耍赖,他也只是无声让着。好像刚才和她说那么多哲学的人不是他。潺潺原本还端正坐在,很快又蹲在了椅子上,然后又趴在了桌上。江允从来也不职责她没有仪态,只是沉默地下着棋。“为什么我每赢三局就要输一局,而且每次都这样?”
她狐疑地看着江允,要么就是他真的菜,要么就是……“该不会是你在操控输赢吧。”
江允说,“你想多了。”
之后,潺潺依然赢个几局要输一局,但这之后就没了规律。明明赢得多,下得也很需要用心,体验感爆棚,为什么还是有种被死死拿捏住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吗?她的棋下得还是可以的,如果是这样,那江允也太吓人了吧。不过应该不会,可能他就是真的菜,潺潺将心里的胡思乱想压了下去,玩累了才回屋睡。走之前还不忘对江允说,“今天场次是我赢得多,我明天要吃秦记的肘子!”
江允只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