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是前阵子瑰宝阁拍卖的珍品,对人的身子极有益处。服用以后会睡上几日,身子会自动调节。对她这种体质的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东西。由于药效极好,无数人哄抢、价高者得。对于他而言,只要对他的小姐身子有益处,价钱根本不成问题。晏暮寒幽幽一叹,将她横抱起,抱到了床上。他目光极暗,仔细看去,还有些许阴郁。是他不好,不过因为忆起了些不好的过往,又因她始终不醒,心情糟糕,便什么都没顾上了。他一直在她的面前营造出她会喜欢的模样,可如今,却让她看到了那种腌臜的事。是了,他一向很清楚他的小姐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她啊,一贯是个良善之人,虽然也是睚眦必报、不吃亏的性子,但是由于心软,什么事都不会做得太绝,对于那些惹她厌恶的人,也一向只是小惩大诫。而他从十几年开始,就看不惯那些胆敢欺负她、伤害她、惹她不快的人。晏暮寒也曾多次悄悄地观察过她。他猜想她大概是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被宠着长大的,并且这种宠,不会是如同陆诗然父母那般的溺爱。所以她身上总有一种自然的柔和。但这也不过是猜测,由于她的身上确实藏着太多的古怪了,他也曾多次想,她,可真的是人?在某些志怪古籍中也提到过许多会幻化成人形的妖。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太在意。是什么,都没关系。她啊,就算是只妖,大抵也是只入世不久的善心小妖。即便她的靠近是想要他的性命,届时给她便是。但只有一点,她不能从他的身边离开。晏暮寒犹记得没有她的日子,当真,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次日,姨娘魏氏睡梦中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都知她这些日子病的重,却也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突然。且这魏氏从前虽说身子有些不好,但也不像这么快就会没命的啊。府上不少人在暗地里说起首辅大人克妻的命格。不,魏姨娘算他什么妻啊,就过去横死在晏府的那些女子也不过是通判使大人和大夫人给他选的通房或者妾室罢了。所以这不算克妻,首辅大人这就是命硬,所有接近他的女子都要不得好死。也有人说这魏氏活该,都已经是家主大人的妾室了,还不安分,甚至和家中的公子勾勾搭搭,就该死。且这首辅大人又是个无情的,魏姨娘死后,他便撤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只留了几人守着她的尸身准备下葬。有人瞧见,那位大人出府的时候眼眶乌青,脸色有些不好。只是仅仅是这样已经是极为难得。如今整个晏府已经被锦衣卫和禁军包围,只有首辅大人还能自由的出入。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子山雨欲来的气息。……“爱卿,来了。”
晏暮寒入金銮殿时,殿内除了批奏折的皇帝,还有一位研墨的年轻妃子,在皇帝的示意下,她恭恭顺顺地退了出去。晏暮寒方要行礼,皇帝便道,“殿内只自己人,爱卿不必多礼。”
晏暮寒微垂眸,照皇帝所言,免了礼。他将自己带进来的东西奉上。“陛下,这些是晏府书房当中找到的东西,还请过目。”
皇帝亲自起身将他递来的东西接过,细细看过之后,震怒。“这晏启盛,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里头没什么特别之物,都是一些信件,然而语焉不详的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唯有一枚镀金令牌,赫然地写着北燕二字。虽然是用北燕那边的文字。来南靖出使的几人,都说着流利的南靖话,但北燕的语言和文字与南靖确然是不同的。皇帝毕竟是皇帝,也识得些北燕的文字和语言,如何会看不出这些。随后,皇帝放下了手中的一叠证据。气得发抖。“爱卿。”
皇帝看着神情不明的晏暮寒,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爱卿为南靖的付出,朕看在眼中……也是难为你了。”
在皇帝看来,眼前的这个青年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他还是个青年到如今已然顶天立地,长得甚至比他还要高了。与皇帝而言,晏暮寒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的模样,除了像晏启盛以外,也像极了一位故人。没来由地叫人觉得亲切,只可惜哪位故人啊,早已逝世,是再也见不到的人。好在,他心向朝廷,皇帝也愿意提拔他。自十年前殿选见他到如今,皇帝对他是越加信任,甚至超过了那些成日盯着他皇位的儿子们。在他看来,不觉得晏暮寒对晏家下手是什么奇怪的事。此人自小在外长大,和家里没什么感情是其一,其二便是,从他入朝为官起,便为皇帝解决了各种各样的麻烦。而皇帝也一直有意让晏暮寒脱离晏家,为他所用,皇帝对自己的帝王心术非常有信心。这是一把极好用的刀,也是皇帝有心一手打磨,皇帝不可能认为一把捏在手心的刀会反过来刺中自己。如今他为了南靖,竟然能做到如此大义灭亲,更叫皇帝心中对他愧疚几分,而那份信任更是增长了不少。“你那父亲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刑部的大牢他是出不来了,只是这几日,他嚷嚷着想见你,事到如今,你可愿意见他一面?”
“陛下可允臣与他一见?”
皇帝道,“朕自然信得过你。”
晏暮寒颔首,“多谢陛下。”
离开金銮殿之前,晏暮寒垂眸道,“如今天色转凉,您前阵子身子不适,臣与百官皆心有不安,陛下还请注意身子。”
皇帝仿佛又瞧见了故人的影子。他微微颔首,“去吧。”
合适的时候,让他成为皇家的女婿,只要小九那丫头能得他三分心,今后便能更叫他死心塌地的为他所用了。皇帝完全没有注意到晏暮寒出了金銮殿以后,那双毫无温度,甚至泛着一丝冷光的眼睛,他的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讽笑。他离开以后确然去见了晏启盛。在一些无关人等离开之后,在场的,不管明面上是谁的人,实际上也只剩他的人了。晏启盛已经经过了几番酷刑,如今脸色憔悴,不成人样。看见晏暮寒的时候,他眯了眯眼。晏暮寒摆了摆手,让狱卒开了门,卫影将晏启盛押了出来。晏启盛早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是怎么回事,他看晏启盛的目光都是发了狠的。他冷笑,“你竟帮着朝廷弄你老子,也是天公造物不测,才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唇亡齿寒,你以为晏家倒了,你一个姓晏的,逃得掉?”
晏暮寒皱了皱眉,嗤笑了一声。“这种事情便不劳父亲费心了。”
这晏启盛和那个所谓的皇帝倒真是有些相似。都一样的愚蠢和自负。他微微睨着晏启盛。“倒是父亲也没有很聪明啊,事到如今了您还是不明白我做这些事的原因啊。”
晏启盛看着他满眼的笑,目眦欲裂,“你什么意思。”
他冷怒,“你是为了魏氏?就因为一个下贱胚子……”卫影伸手,啪地一声打在了晏启盛的脸色。晏暮寒弯了弯唇,“无妨,让他说,魏氏已死了,很快你便能与她相见了。”
如今留着的,不是什么魏氏,是他的小姐。晏启盛席地狼狈地跪着。而晏暮寒居高临下地看着晏启盛。事到如今,也可以告诉他了。他微微笑了笑,“有个愚蠢的女人死前叮嘱了我,要我在晏大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代其,向晏大人问声好。”
晏启盛看着眼前人的眼睛,甚至觉得这不似常人的神情。他眼中含笑,还有一丝诡谲的冷意。说是疯魔也不为过。晏启盛突然想起来了,他见过这样的神色。在一个女人身上。当时只觉得那女人疯了。可他一贯瞧不上女人,从不觉得女流之辈能掀起什么风浪,很快便抛之脑后了。而时隔这样多年的如今,这样的目光,却又在另一个人的眼里瞧见了。这一次,叫晏启盛本能地一颤,终于,再无法忽视了。